一整年过去,初升大二的桑南南已经深谙潜水技巧,只要每次上课从后门悄悄地占个角落里的位置,老师提问都装乌龟,小组作业高歌社会主义好,虽然大家也不会搭理自己,至少不至于和大一一样被针锋相对。
但最近不一样,不是他们班讨厌她,最近她站在了整个学校的风口浪尖。
她对天发誓,这次有错的真的不是她。
这场血案还得从一个煎饼果子开始说起。
那天中午下课,她独自去食堂干饭,看旁边点餐的人多,她就打算曲线救国,先买个煎饼果子垫垫肚子。
她看着烙饼的阿姨摊面糊,打鸡蛋,翻面儿,加金针菇生菜,撒甜辣酱,待到煎饼果子面皮微微泛黄,飘出了香味,再麻利地卷起来,热气腾腾地放进防油纸袋子里,幻想着待会儿咬一口,哇——
桑南南搓着手,兴冲冲地期待着。
“同学,六块钱啊。”
“谢谢阿姨,我付过啦。”她笑眯眯地说,小心翼翼地接过装着煎饼果子,欢喜雀跃地一转身,冷不防撞到一个高大的人怀里,冲力太大,她连连倒退了几步。
手一松,啪嗒——
快乐掉地上了,她一下子蹲下去,望着煎饼果子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壮烈牺牲的遗体,心都碎了。
唔……之前网上看过三分钟定律,三分钟内捡起来似乎还是能吃的?
她刚伸手打算挽救这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煎饼果子,一个人半弯着腰伸手摁住了她,桑南南顺着这双劲瘦而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去,长期在炎炎烈日下奔波,他晒成了巧克力色的皮肤上是密密麻麻的新痕旧伤。
手的主人明明是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的模样,五官也很柔和俊朗,但眉眼间仿佛落了不化的霜雪,黑沉的眸子吞噬了一切情感,整个人冷肃而阴沉,因为身形挺拔,哪怕弯着腰也带来了无声的压迫感,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怎么又是这尊大佛?
“桑南南。”清冷的声音响起来,季松云开口说话,语气中莫名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有点骨气行不行?”
桑南南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试图挽救那个壮烈牺牲的煎饼果子。
桑南南抬头看看他,低头看看煎饼果子,又抬头看看他,回答得理所应当然:“骨气不能吃,但煎饼果子可以啊!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吗?”
季松云:……
很好,他很无语。
但她说的明明很有道理啊?他不知道粒粒皆辛苦吗?
桑南南知道自己的招黑体质,和季松云多待一会她就更危险几分,她没打算多说,收拾干净地上打算离开,没给桑南南溜的机会,季松云微微昂头,起身就对摊饼的阿姨说:“来个煎饼果子,和她刚刚买的一样的,我来付。”
“好嘞!”
阿姨的动作很迅速,桑南南本来还想高傲地拒绝,证明自己的铁骨铮铮,但她为数不多的铁骨在煎饼果子的香气里烟消云散。
桑南南在心里宽慰自己:我不是图那个煎饼果子,我是和所有人证明我很有骨气,不畏他的强权,敢于接受经过他来自地狱的手递过来的食物,我高风亮节……
那双来自地狱的手把香喷喷的煎饼果子递了过来,桑南南把高风亮节抛之脑后,感激涕零地说:“谢谢。”
季松云:……
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她了,转身就走了,饭都没吃。
桑南南还挺委屈的,自己也没干啥呀,还差点痛失一个煎饼果子,怎么他的表现就和自己刨了他家祖坟一样。
周围的同学已经对她开始指指点点,桑南南也没心情买饭了,捧着个煎饼果子赶紧溜到没人的地方了,下午上课都是心不在焉半饥不饱的状态,好不容易挨到晚课结束,桑南南想刷会儿手机再回家。
一点开空间,好嘛,现在骂她都成全校团建了。
从心机女桑南南高考结束开始调查管理学院院草季松云,故意制造食堂偶遇吸引院草目光版本升级到某毕业学长劲爆爆料绿茶桑南南脚踏三条船,与多名男子有染……
好家伙,好家伙。
她叹为观止。
都上大学了,吸睛方式还和那种时尚杂志报一样靠八卦,手段也太下作了吧?
桑南南没心没肺,笑过之后倒是没放在心上,但很快,她就感受到集体排挤的恶意,不管她走到哪儿,身边都有人背着她说三道四,她自认为无愧天无愧地,推崇马克思主义,从哪来看都属于合法公民,却要遭受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在表白墙关于她的绯闻不断发酵后她就想明白了,她自认为身正不怕影子斜,奈何挡不住有人太无聊,你影子再正都要拿笔给你画两笔斜的影子,简称,闲的。
太闲了,不如就编一点有意思的小故事来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话,反正轻飘飘的几句话,你一句我一句,说出口没什么压力,落在当事人身上却沉重如山。
心大如桑南南,都慢慢自闭了,每天去学校就为了上课点名答个道,学也学不进去,每天坐在后排小角落,把头埋在桌子上,想着要是有一个地方能够容纳自己就好了。
要是有朋友就好了,要是有家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