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说过附近的山中居住着一个隐士。
时下许多世家读书人都有这么个习惯,或是放浪形骸,或是生性不羁,也有人是为了抬高身价,坐等明主。
就在杏花村不远的离石山上,就住着一个看山老人。
名为老人,实则才三十多岁,少年砍柴时见过他几次,他坐在篱笆小院里,院子周围种的有菊花和竹子,他就坐在院中一人饮茶。
少年觉得这人很奇怪,他既不用砍柴,也不用干活,却不愁吃喝。
回家讲给爹娘听时,他们都笑着说,想必又是那个世家的读书人。
世家并不是一层不变的,有些家族落魄了,总想重回巅峰,而他们吸引别人的手段之一,就是甘于寂寞地在山林中隐居。
有时候也会收一两个徒弟。
少年也曾幻想过自己被看山老人看中,收在他膝下为徒,哪怕为奴为婢呢,那样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少年对命运一词还没有很深的理解,但他知道,他爹娘是农民,他注定也是个农民,若是想当木匠,还要吃许多苦头,说不定还要赔上半条小命,才有可能学到一些东西。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可不是空话。
师父和徒弟之间的关系,有时候比父子关系还要复杂紧密。
但这只能是少年的幻想,他无数次从看山老人家附近经过,但没有一次被叫住,他也没有勇气毛遂自荐。
可这一次不一样,他身后的背篓里面有纸张。
他叩响柴扉,看山老人端着茶壶从房子里走出来,笑呵呵地问他有何事。
少年支支吾吾,说自己有东西想要卖给他。
看山老人没有拒绝他,一个少年,到深山卖东西给一个隐居的隐士,就为了有人说说话,他都不可能拒绝。
当他看见少年拿出来的纸张时,第一反应是这是一些丝绸。
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种白色的东西,比丝绸更薄,但又有几分坚硬的质感。
它表面十分光滑,白皙,干净如同雪地一般。
“这是何物?”看山老人着迷地摸着纸张,他拿起纸张,放在鼻尖轻轻嗅闻,好像夹杂着一些竹叶的气息。
少年见他没有排斥,大着胆子道:“这是纸,是比竹简更加好用的书写物,我想你应该会需要,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看山老人打断:“你说这是书写物?”
少年连忙点头。
“这怎么可能!它如此轻薄,怎么能在上面刻字?”
“不是刻字,是书写!”少年连忙放下身后的背篓,从里面拿出笔墨砚台,他把这些东西放到看山老人院中的石桌上,铺好纸张,在阳光下,竹影点点,映照在纸张上,形成一副天然的画。
看山老人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得惊叹。
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少年磨着砚台,这确实是书写的过程,哪怕是在竹简上刻字,也需要描摹。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少年拿出一支毛笔,蘸了墨水,递给看山老人。
“您来试试,就写在这一张纸上吧!”
“真的能写?”
“能,您快试试吧!”少年急切地催促。
可是写什么好呢?看山老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下笔。
墨水聚集在笔尖,突然滴下,落在洁白的纸张上,形成一朵墨色梅花。
看山老人不再迟疑,他没有写字,而是画了一副水墨画。
竹影,墨梅,山水,他日日夜夜所见的这座山,在他笔下慢慢成型,简简单单地勾勒,却像是把山缩小到白纸之中。
少年眼睛放光,却不敢动弹,只能静静地等待着,直到看山老人搁置停笔,他才敢大胆地呼吸。
“您画的可真好。”
“这纸可真好!”看山老人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轻轻起举起纸张,生怕自己动作太大,让纸张支离破碎。
可这看似轻薄的纸张并没有那么脆弱不堪,甚至在纸张的背面,也没有太多渗透。
“这纸多少钱一张?”
这边是要花钱买了。
少年嘴唇翕动,他竟然一时不知道如何报价格。
最终,红着脸道:“我六两银子买回来的。”
他刚说完就后悔了,攥紧手指,不知该如何才好。
不过仔细想想,就算只卖六两银子,他也不会很亏,毕竟还得到一辆独轮车嘛。
看山老人皱紧眉头,“六两,可不算便宜。”
少年的脸红的更加厉害了。
他揉搓着衣角,蚊子哼哼一样小声道:“您若是不想要,这张纸就当作送给您了,我再去找别人看看。”
这些话,都是那个叫顾兰的少女教给她的。
除了价格。
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