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押重犯的牢房出来时,张新杰俊秀的面容上头,带着斑斑血迹。
没等他吩咐,就有机灵的人送上沾水软绢,对这位地位仅次于狼王韩文清的左贤王,霸图部的人,心裡的敬畏并不会少到哪去,相反的,当他们看见张新杰擦拭血渍,扬起的那抹笑容,纷纷打了个寒颤。
左贤王亲自动刑拷问的犯人,是怎样的惨状,他们一点也不怀疑,或者该说,能让左贤王展露嗜血面的人,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将脸和手都擦拭干净后,张新杰把软绢交给亲随,“牢裡那些已经没用处了,拖去喂狼吧!”
亲随应诺,窜进牢裡拖人时,张新杰已朝狼王牙帐走去,方才刑求中得到的讯息过于庞大,牵扯也太广,张新杰几乎是在当下就作好杀人灭口的打算,比起扣著这些人当人证,他更倾向于趁乱未起,即早杀之,永绝后患的作法。
哪怕经过一番刑求,那些人多半活不了几日,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霸图部的左贤王,向来不是个怕事的人,早已沾染血腥的双手,更是不在乎多取走几条人命,他所拥有的一切,全是建立在尸骸之上。
守在帐前的秦牧雲,见是张新杰,不拦也不问。
让张新杰自由进出牙帐,是韩文清坐上霸图汗位时就吩咐过的事,饶是如此,张新杰仍是在帐廉前停下步伐,恭敬的出声请示,“王上,臣有事要报。”
“进来。”
掀开帐廉,韩文清正站案前,聚精会神的盯着摆放办上的山河社稷图,地图上,几个较为重要的地方,已特别标示出来,旁侧还插著许多作为识别,形状颜色各有不同的插针,这样的景色,张新杰相当熟悉,就连案上摆的是什么,他也清楚。
霸图部军机图。
霸图部能发展成今天这种一动震天下的局面,有大半功劳属于韩文清,这名年纪轻轻就登上汗位的狼王,在裡头耗费多少心血精神,张新杰比谁都清楚。
这样一个在韩文清率领,张新杰幕后策划献计的霸图,那些冒充商队,暗地裡走私军器火药的家伙,竟能巧妙的避开重镇,一路朝王廷前进,若说是运气,未免太过荒谬,说是内鬼,倒也不算全错。
这条路,确实是刻意空出来的。
消息放了出去,是否愿意上钩,就不是张新杰需要担心的事了,由结局来看,效果甚好,只能说关内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太过急躁,迫不及待将底头的人推进这个陷阱。
如果不是事关重大,牵连不止霸图部,霸图部有何可惧?
就是明日兵戎相向,霸图也无所畏惧!张新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还没来得及开口,韩文清的嗓音已自前头传来,“处理好了?”
知晓自个无意间散发的杀意惊动了韩文清,张新杰轻轻一笑,收敛气势,“幸不负命,全都处理妥当了,一个也没落下。”尽管牙帐内只有他和韩文清两人,多年来的习惯使然,张新杰仍是以羽扇遮掩自己大半容颜,掩去锋芒,“关内亦有消息回报,一切顺遂。”
韩文清没有答话,只是定定看着军机图。
面对这种情况,张新杰没再多言,对着韩文清的背影深深一揖,悄然离去。
上一回,韩文清如此表现,是嘉世昭告武林,斗神叶秋叛离嘉世,投身魔教的时候,尽管他们早就知道这件事会发生,心裡也早就作好准备,但,当一票人不明究理,竖起旗帜,誓杀魔头,维持武林和平的消息传至霸图,狼王牙帐的气氛,仍是让人噤若寒蝉。
哪怕外头艳阳高照,帐内的温度却是像寒冬般冰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肃杀。
身处高位的韩文清,什么也没说,只是以指腹磨蹭手中烟斗,若是有人胆敢站他身边,仔细观看烟管,会发现上头雕著一匹大漠孤狼,尽管雕功并不细腻,甚至有些粗犷,狼的神韵却栩栩如生,仿佛下秒就会从烟管上跳下来,狠狠咬断谁的咽喉。
韩文清平时并不抽菸,对于他此刻拿着这么一件突兀的东西,没有人提出异议,相反的,谁也不敢出声,就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不知过了多久,啪的一声,划破令人窒息的沉寂。
韩文清将烟斗重重拍在案上,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化作一句怒斥,“没出息!”
很多人以为,韩文清是在斥骂叶修的不争气,张新杰却明白,韩文清骂的是他自己,尽管他奉韩文清之令,将血狼骨雕赠予叶修,允诺霸图部不惜一切也要保他安好,他们心裡却同样清楚,叶秋不会伸手去拉这条救命绳。
哪怕下秒,他将被汹涌的波涛吞噬,叶修也不会这么做。
就像叶修明明可以抛开一切,恢复本名,当回他的靖王世子,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是迎著刀剑前行,挣得满身伤痕。
叶修想保护的,不仅仅是苏沐橙,还有嘉世,就连远在关外的霸图和韩文清,他全都顾到了。
他将身边的一切全都护在羽下,为他们遮风避雨,却忘了保重自己,呵,多傻的男人,明知道霸图毫无所惧,就是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他却选择牺牲自己,成就一切,只因为他知道,韩文清终究是一部之主。
在叶修和霸图之间,叶修替他作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