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无月,黑如新墨。
驿站,一盏油灯发出昏黄的光。
若雪一面施针,一面嘟囔道:“王爷,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您还是另寻良医吧。今儿墨九姑娘差点碰上阿桃,还好阿桃脑子不灵光,被我敷衍过去了。”
“你不想对我负责了?”
萧琰目光幽凉又带着一丝威严,嘴巴紧紧抿着。
她就是这么,对待她的救命恩人的?
“负责!怎么不负责?”
若雪忙道,话音刚落,似乎意识到此话有些歧义,耳尖泛红,迅速变成绯色。
说的,仿若两人要私定终生一般。
若雪连忙解释道:“我是说,王爷,您中毒之事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你就不怕我屋里的丫鬟,是谁人的眼线?”
萧琰的唇畔这才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你放心,她们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萧琰正色道。
“还要再待几日,明絮要跟我钓鱼,晖哥儿要跟母亲多腻歪几日。况且,我还准备给附近的农户们义诊。事情多着呢……”
雪白的十指在萧琰健美的腹部上穿梭,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旖旎。
她声音娇软清甜,说的话又是极日常的,让萧琰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两人是在床头有商有量过日子的平凡夫妇。
萧琰撇下那丝浮思,目光庄严道:“三姑娘倒是心善。”
“主要是那些农家生活得很艰难,我正巧看看他们的身体有没有毛病。你一个王爷,自然是不懂农家子怎么抠搜过日子的……”
“我当然懂。”
萧琰小时候因体弱多病,在灵溪山养病,一路上见过太多民生疾苦、生离死别。何况,他的母妃亦是农家女出身,在他尚记事时,时常唠叨当年农活有多繁重云云。
若雪一脸不信地看向他,一个金尊玉贵的王爷说他懂底层人民的艰难?
笑话!
“你知不知道插秧每亩地要多少盘秧苗?”萧琰问。
若雪茫然地摇了摇头。
“一般十六至十八盘秧苗,太稀疏或太密都不好。”萧琰微微扬起下巴,冷峻的眸色深处染上一丝暖意。
若雪咂舌:“你插过秧?不可能!”
她一脸惊讶的表情取悦了萧琰,他一身清贵,傲然道:“插过的。”
“真的啊?我还以为王爷连农田都没见过。”
“我七八岁的时候就在灵溪山脚下,跟农人一起插秧,非常有意思呢。水很凉,得适应适应才能干活儿。”
若雪心头无比惊讶,原主的记忆中,萧琰从没跟她吐露过儿时的经历。
萧琰火上浇油地笑道:“三姑娘,你从小在农庄长大,没插过吧?”
若雪却捕捉到另一层信息,“王爷怎么知道?王爷查过我?”
“查过的。”
晚风一吹,灯火摇曳,搅乱了两人对视的视线。
萧琰的坦诚,再一次让若雪震惊。
他自从卸下温和君子的假面后,在她面前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萧琰似笑非笑道:“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信任你。不是吗?”
她却不能信任他。
若雪垂眸,默默地拔取萧琰腹部的银针。
“王爷,今儿行针结束,烦劳您请墨九姑娘送我回庄子。”若雪莞尔一笑。
“哦,好。”
萧琰有些烦闷,又想,今儿她倒是乖觉了一些,没有一言不发就走人。
一粒黄豆般的烛火氤氲开来,阿桃跟明絮默默地坐在外间,互不说话。
“咿呀”一声,木窗一推,若雪稳稳地落脚,墨九又倏然飞身而走。
明絮大步进来,只看到窗外飞走一个黑影儿,上前逗趣道:“你个小妖精,快说,你去哪里了?”
“我就在外面逛逛。”若雪眼神不自在地瞟了一眼明絮,笑道:“你怎么来了?”
明絮右手插进若雪的胳肢窝,轻轻挠痒痒:“快说!不然我不放过你!”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若雪发出咯吱的欢笑声,几乎无法站直,才勉强说道:“我说,我说。”
明絮停下挠痒痒的动作,若雪看了一眼一旁眼睛发亮的阿桃,示意她离开。
阿桃气闷地走出房间,她也想听悄悄话啊!
若雪附在明絮耳朵边道:“萧琰在镇上,此事就你我知晓。”
明絮眼露精光,一片潋滟之色,“庆王就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竟然偷偷跟上来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若雪正色道。
萧琰果然说得对,别人只会朝八卦的方向想。
“雪娘,你可得坚定啊!好女怕郎缠,可别被这庆王殿下一时花言巧语,给骗了去!”明絮郑重道,她还想撮合自家五哥跟雪娘呢。
“你说得对!”若雪定定道。
萧琰,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第二日,若雪明絮早早地在偏院汇合,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察看农汉们的制作流程。
若雪喊来林季:“统计好了没?身上有些不舒服的、带了点毛病的有几人?”
“一共有七八人,我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