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定北侯府的马车终于姗姗来迟地到了地方。
雅间内的人也收拾好了,在下人的簇拥下缓步出了茶楼,逐一上车。
马车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而来,此刻离去倒是清净得很,一路疾驰赶到门前,被早已候在门口的下人迎了进去。
大门一关,摁住心焦守在门前的吴嬷嬷的额角立马就浸出了一层冷汗。
她呼吸急促地左右看看眼前的几个姑娘,确定都毫发无损后猛地舒出一口气,低声说:“大姑娘,几位夫人都在老太太的院子里等着呢,姑娘们虽是乏了,也先别着急回去歇着,要不先去老太太那里磕个头再走吧。”
玉青时拢紧了身上的披风点头说:“那便走吧。”
吴嬷嬷见她神色自若看不出任何异样,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柔和,落后半步在前引灯,带着晚归的姑娘们入了松柏院的大门。
松柏院内,除了老夫人以及几位夫人外,就连定北侯和玉二爷玉三爷竟也都在场。
见几人安安稳稳地回来了,始终愁眉不展的老夫人眼底的紧绷之色终于散了些许,忙不迭招手说:“快过来,都过来让我瞧瞧。”
“出去这么久可冻着了?”
头一个被拉过去的玉青时笑着摇头,说:“穿得厚实,倒也冻不着,只是人太多看得有些眼花。”
老夫人拍着她的手笑了笑,再看向其余几人,说:“你们呢?”
“今儿出去可瞧足了?”
玉青霜记着玉青时的话,抿了抿唇只是说:“只怕是把这一年的灯都看厌了,早知无趣还不如不出去呢。”
玉雅莉也笑着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唯独一个玉雅兰不善掩饰,眼角眉梢都透出了不可说的紧张和局促,仔细看的话,甚至还能看出残留的惶惧。
老夫人见状心中无声一叹,眯起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盯着眼前的几个孩子说:“你们此去,只是瞧了灯?”
玉青霜和玉雅莉皆是面上一白说不出话。
玉雅兰却再难抑制住心底惶然,身形狠狠地晃了一下。
玉青时地伸了个手,赶在她摔倒之前把人扶住,适时地插嘴说:“元宵灯会,外出本就是为了看灯,不然还能看什么呢?那满街上的除了人脑袋就是晃眼的花灯,奶奶您要是见了,只怕也会觉得眼晕。”
“您瞧,二妹妹累得都脚软了,您赏个慈心,托人给她拿个凳子坐下歇会儿吧。”
老夫人意味不明地看着玉青时,眼中冷意愈重,就连语调都多了一抹不可察觉的冷硬。
“迟迟,你们此去除了灯,是不是还看到了什么别的?”
玉青时眉梢微动唇边溢笑,在屋内众人无声的注视下坦然摇头。
“不曾。”
“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
令人窒息的沉默滑过,老夫人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用力把玉青时揽入怀里颤声说:“好。”
“好。”
“什么都没看到就好。”
“你们都记住了你们大姐姐的话,你们除了灯,什么也没看到!”
“不管是谁问,用什么方式问,怎么压着你们问,问你们的人气势再盛,你们都只能摇头说不知道。”
茶楼中的闹剧已经传入了老夫人等人的耳中,对于眼前这几个孩子说的话,他们也知道真假。
可偏生就是这假话,才是此刻最要紧的。
倘若她们几人今日连老夫人的威压逼问和众人的注视都承受不住,来日出去后遇上旁人问起,指不定就会在什么地方露出马脚。
而这几人的回应,勉强还是能让人满意的。
腿软了一道儿的玉雅兰实在是受不住这份儿惊吓,瘪瘪嘴在众目睽睽之下抹起了眼泪,委屈得不行地说:“奶奶,大姐姐一早就让人封死了门窗,就连话也不许大声说,我们本来也就什么都没看到啊!”
听她这么一哭,老夫人撑不住笑了。
“你大姐姐做得对,你们听了她的话,也都是好孩子。”
紧张了半天的侯夫人拍着胸口叫了声阿弥陀佛,来回看着眼前几人不住地说:“菩萨保佑,咱家的姑娘机敏躲开了一场祸事儿,你们几个记住了老太太的话,自今日起,可都得一一记牢了不能忘。”
“对对对,是得记住了。”
三夫人心疼得不行地把玉雅兰揽到自己的身边坐下,不住安抚的同时低声说:“不过话说回来,侯爷,难不成今日……”
“弟妹慎言。”
面色沉肃的定北侯打断了三夫人的话,听不出任何起伏地说:“咱家的孩子什么都没看到,不管是谁问起都是这么回事儿,至于今晚……”
“不过是个灯会罢了,能有什么事儿?”
三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不能问,满脸悻悻地低着头赔笑说:“侯爷说的是,是我多嘴了。”
定北侯的目光从众人的面上一一扫过,起身说:“好了,时辰也不早了,让孩子各自回去歇着吧。”
“夫人记得去敲打今日跟着出门的那些下人,不想丢了全家性命的务必把自己的嘴管严实了,如有违犯,定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