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幽幽笑着还欲挑刺,可在她开口之前,沉默了许久的玉青时突然面露疑惑说:“三婶是会占卜算卦么?”
还没开口火上浇油的三夫人闻言猛地一顿,意外道:“什么?”
玉青时轻轻一笑,脸上全是不可说的敬佩。
她说:“要不是能掐会算,怎会如此笃定我定是要处处包容家妹的不妥之处?”
“我昨日才归家,也不知家里究竟有多少奇人异士,今日一闻方知是抬眼看了人影低,竟没能看出三婶还有这样的才华。”
她夸得真心实意,好像一点儿也没听出三夫人话中的挑拨,是真的在为三夫人的本事感到惊讶。
三夫人从未被人用这样古怪的话夸赞过,一时语塞难言。
玉青时见了眼中冷色一闪而过,字里行间的笑意更是浓了几分。
“三婶有这样的本事,要不帮我仔细算算,青霜会在何时何地为难于我,好让我提前做些准备,也省得到时候应对不及,恼羞成怒让人平白看了笑话。”
玉青霜自己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刚烈性子,可在长辈的面前,多少还是记得会收敛些扎人的锋芒。
毕竟在闺中的姑娘,莫名担上一个顶撞长辈的名头总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玉青时似是全然没这样的顾忌。
她张嘴说完也不看三夫人铁青的面色,面上依旧是淡淡的。
要不是亲耳所闻,谁也想不到刚刚那话是出自她的口中。
玉青霜愣了下转头去看三夫人的脸色,心中大快差点拍手就叫了一声好。
老夫人见此眼底暗暗生笑,惩戒似的在玉青时的手背上轻轻一打,好笑道:“小人儿家家的张嘴净是胡说。”
“你三婶出自大家,怎么会懂得那些江湖骗子的手段?”
玉青时听了面上多一缕茫然,小小地惊呼一声,也不等老夫人再说话,落落大方地站起来对着气得面无人色的三夫人致歉一礼,轻声说:“刚刚是我失言了,三婶莫怪。”
说完她自己仿佛是有些想不通,啧了一声狐疑道:“我只是觉得三婶刚才说那话的神态与我在村里见到的神婆很是相似,这才误会三婶多说了几句,还望三婶莫怪才是。”
绵里藏针的一巴掌甩出去,抽得人面目全非,再软绵绵地把抽人的巴掌收回来,施施然地说上一句对不住。
这样阴阳怪气的手段三夫人往常惯使,却是头一次被人打到了脸上还没有还手之力。
三夫人对上玉青时无辜的目光气得浑身哆嗦,可张嘴愣是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
要是认下了玉青时这话,岂不是就是承认了她跟村里的神婆是一类人?!
对自视甚高的她而言,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眼看着三夫人马上就要气晕过去了,玉青时神色微妙地微微挑眉,语带不安:“三婶,您不会是生我气了吧?”
“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
“弟妹。”
自玉青时进屋后,就始终没说话的二夫人意味不明地看了仿佛真的在为此觉得不安的玉青时一眼,笑笑开始打圆场:“青时不过是个孩子,说几句逗趣的话罢了。”
跟一个没学过规矩的人动怒,这话传出去可不体面。
老夫人看看坐着的众人,提醒似的咳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你三婶是长辈,自然不会为此跟你生恼。”
长辈二字轻飘飘地压下来,三夫人彻底没了发作的机会。
她咬牙咽下喉头的怒,不顾面上的扭曲,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是啊。”
“你不过是说笑,我怎会当真呢?”
玉青时听到这儿才露出个如释重负的表情,松了口气说:“您不介怀就好。”
“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把三夫人气了个仰倒,让她彻底闭嘴,带来的效果就等同于是把屋子里扰人的苍蝇一次性全都打死。
二夫人自己还心虚着,自然也不会挑在这时候贸然开口。
她自来是个识趣的,见老夫人顾着左边问问玉青时,右边问问玉青霜也顾不上她们,索性就站起来主动告退。
三夫人没了脸,一刻也坐不住,忙不迭跟着站起来也说要走。
她们都要走,侯夫人自己再留着也不合适。
来请安的三位夫人走了,刚刚还人满为患的花厅立马就安静了许多。
玉青时面上的笑淡了些,安安静静地坐着又没了刚才挤兑三夫人时的锐利,刚刚惊鸿一现的锋芒悉数敛去,沉默在岩石一般的安静冷淡之中,让人难以看出她此刻真实的情绪。
就连玉青霜都暗戳戳的在朝着她的脸上看。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低声说:“迟迟?”
玉青时恍然抬头:“嗯?”
老夫人似在斟酌,想了想才说:“青霜和你都是好孩子,奶奶待你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怕儿孙有不睦。
不管是玉青时还是玉青霜,她都是放在心尖上疼了的人,自然不愿看到她们受人挑拨离心。
玉青时一听就知道老夫人在担心什么,微怔一瞬失笑道:“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