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帐子边上敲木楔子,他亲手在玉青时住的帐子外头又多搭了一层厚厚的毛皮毯子。
帐子原本就搭得厚实,再这么多糊一层,当真是一丝风都再也透不进去了。
秦老太跟元宝走到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个蹲着挥锤子的大汉就是玉青时多年不曾谋面的亲爹。
看到又加了一层的帐子,老太太很客气地对着他笑了笑,低头说:“有劳费心了。”
定北侯见状站了起来,不太自然地笑了下,说:“应当的。”
“迟迟就在里边,老太太进去看看吧。”
秦老太哎了一声,连忙进了帐子。
春草刚把玉青时头上的帕子拿下来,看到老太太笑着站起来,让出了一个能坐的地方,把教元宝的话再说了一遍。
“奶奶,大夫已经去熬药了,说姐姐就是太累了才会这样,一会儿吃了药就没事儿了。”
春草怕她担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多几分轻快。
可玉青时的情形瞧着却没那么好。
软塌上躺着的玉青时双目紧闭,眉头锁得紧紧的,就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可挣脱的噩梦一般,巴掌大的小脸上遍布的满是冷岑岑的冷汗。
秦老太一看就心疼得心口发皱,挽了袖子抓起一快干净的帕子在她的额头上擦了擦:“好端端,怎么突然就病了?”
春草自责地低下了头,小声说:“奶奶你别着急,是我没照顾好姐姐,我……”
“胡说。”
秦老太无奈地横了她一眼,说:“小娃娃家的,不许跟元宝学了张嘴就胡说。”
“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老一辈的人都说病好一场万邪倒,常年体健的人偶尔病一场,把体内的虚发出来也不是坏事儿。”
“你姐姐话少,什么事儿都堆在心里,长年累月的这么压着,难得好好睡一觉,你可别说这样的话来惹她生气。”
春草摸着鼻子不吭声了。
元宝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玉青时凉丝丝的手,被冰得吸了一口凉气,打着激灵双手拢住玉青时的手轻轻搓了搓,怕吵着玉青时的好梦似的,声音小小地说:“奶奶,姐姐吃药会怕苦吗?”
秦老太笑着叹了一声,说:“你姐姐再厉害也只是个小姑娘,吃药哪儿不怕苦的?”
不管是遇上什么事儿,玉青时都表现得游刃有余,可在秦老太的心里,她还是个孩子呢。
元宝想到苦药汁子的味儿就不住皱眉,听到这话顿时就坐不住了,抓起被子一角把玉青时的手放进去捂好,转身迈着小短腿又跑了出去。
秦老太只听到一声响抬头就不见了人,满眼茫然。
“这是赶着做什么去?”
蹲在地上拧帕子的春草表情空白地摇头。
“不知道呢。”
元宝年纪小,又黏糊人,夜里都是跟着秦老太一起歇。
他跑回去找到自己的小包袱,从里头一个被折得四四方方的油纸包,双手捧着又跑回去。
定北侯刚把帐子四周都添补好,正张罗着让人给秦家祖孙送吃的,见元宝捧着个东西跑得险些摔了,伸手一把将人拎了起来,禁不住有些好笑。
“你跑什么呢?”
元宝惊魂未定地瞪了瞪眼,小大人似的露出个如释重负的表情,歪了歪脑袋,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姐姐吃药怕苦,我拿我藏着的糖去哄哄她。”
玉青时和秦老太并不限制春草和元宝的吃食。
可元宝和春草前后都在换牙,怕多吃了甜的会坏牙,哪怕是手中富裕,也不会多买。
他手里这一小包,都是从牙齿缝里省下来藏着的。
定北侯低头看着他手里不大的油纸包,喉头猛地一哽,轻轻地把他放在地上,蹲下身看着眼前小娃娃澄澈的双眼,眼眶控制不住地发涩。
他沙哑道:“谢谢。”
谢谢你们愿意把我的孩子当成宝。
谢谢你们一直都让她有人疼……
真的……
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