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宣于渊开口,皇上就凉丝丝地说:“朕看你是在外头把心都浪野了,以至于都忘了欺君之罪是多大的罪过。”
眼看着一言不合自己又要挨罚,宣于渊打了个激灵头疼道:“父皇,儿臣说的是真的。”
“您若是不信,大可将定北侯本人寻来问问。”
宣于渊说得信誓旦旦,皇上心中疑虑也无声消了几分。
可落在宣于渊身上的目光仍是透着不悦的沉冷。
“渊儿,你可知道用此事跟朕说笑的后果?”
听出皇上话中不加掩饰的冰冷,宣于渊扯着嘴角露出个自嘲的笑,淡淡道:“儿臣不敢。”
“你……”
皇上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罢了,你既然是心中有数,朕就姑且再给你留些时日。”
“你许久不曾回宫,皇后问起过很多次,她很担心你,一会儿记得去给皇后请个安,顺便再去看看你姨母。”
皇后是宫中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按理说宣于渊应当尊称一声母后。
可在此事上,皇上从未逼过他改口。
他始终都是尊称为娘娘。
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和姨母,二者孰轻孰重从字面意义上就能轻易分出。
宣于渊对此没什么异议,难得恭敬地点头说了好。
皇上重新坐在圈椅上,盯着空白的明黄圣旨,若有所思地说:“这段时间唐林跟着你,相处得怎么样?”
宣于渊想到号称沉稳大气的唐首领数次面露崩溃的场面,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唐首领对儿臣很是看顾。”
“相处尚可就行。”
“朕会吩咐唐林,明日你就去龙骑卫上职吧。”
皇上说完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先在龙骑卫待几个月,等时候差不多了,就收收心思准备入朝。”
“朕年纪大了,你也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任性了。”
宣于渊听到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含混不清地笑了几声,漫不经心地说:“儿臣遵旨。”
“跪安吧。”
宣于渊前脚刚走,皇上后脚就把唐林叫了过来。
唐林在宫外被气到跳脚是什么样子皇上不曾见过。
可他在皇上的跟前,一直都是稳重的。
他跪在地上将跟着宣于渊这段时间的事儿说了个大概,巧妙地隐去了宣于渊曾两次被玉青时下毒手的事儿,做了最后的陈词总结。
皇上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样的情形在过去也时有发生,唐林神色不动地继续跪着,跟宣于渊哪怕是跪着也透着一股懒散的姿态相比,他简直挺拔得像一杆长枪。
而这样的姿态,才是宫中最常见的。
宣于渊是个撞破了所有平衡的异类。
皇上心情复杂地闭上眼呼出一口气,淡声说:“朕听闻,定北侯府失踪多年的嫡出长女有消息了?”
唐林面色如常地点头。
皇上眯起了眼,微妙道:“你见过?”
唐林迟疑一瞬,硬着头皮点头。
不但见过,还在那位姑娘的身上受足了惊吓。
皇上见状无声一笑,玩味道:“出身尚可,可到底不是在侯府长大的。”
“你觉得这样一个长在乡野的姑娘,能看管好偌大的王府吗?”
这话皇上问得随意,可内里的深意却惊得唐林的后背浮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如今已经封王的皇子有二,二皇子和四皇子。
可这两位王爷,府上都是有王妃的,自然不需多的。
这相当于是在问,玉青时是否配得上宣于渊。
唐林不动声色地放轻了呼吸,斟酌了片刻才谨慎道:“卑职与那位姑娘只是匆匆一面,只怕是答不好陛下的话,只不过……”
“听闻原本的侯夫人是名动汴京的人物,定北侯亦是人中俊杰,如此父母延续下来的血脉,想来也是不会差的。”
“是么?”
皇上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低笑出声,没追究唐林打马虎眼的取巧之径,只是说:“明日三皇子就会去龙骑卫上职,他身无寸功,又没什么功绩,不必特意关照,照规矩办事即可。”
龙骑卫多是世家子弟,只隶属于皇权。
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规矩自然也与外头的不太相同。
不特殊关照,就意味着宣于渊甚至分不到一个单独的小卧房,只能去跟人挤大通铺。
甚至还有可能会被里头的老人打压。
这是龙骑卫中约定俗成的规矩。
可这规矩,适用于别的世家子弟,能适用在皇子身上吗?
唐林心念一转大致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低声说:“那三皇子的身份可要隐瞒?”
三皇子早年间得大师点拨,说需在身上留彩绘,成年之前面上覆面具遮住真容才可少些坎坷。
故而宣于渊在宫中走动时,除了在皇上和贵妃面前会把脸上的面具摘下,其余人几乎都不知道三皇子到底是长什么样。
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只要把那个显眼的面具摘掉,隐瞒身份并不是难事。
皇上捏着狼毫笔想了想,落笔在纸面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