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玉青时背着装了鸡蛋的背篓准备出门。
还没怎么睡醒的元宝被老太太揪了起来,囫囵洗了一把脸就直奔薛家而去。
去镇上的路是走熟了的,今日还凑巧遇上了之前的车夫大哥。
大哥是个爽朗性子,之前又对玉青时和宣于渊印象深刻,见了她笑着吐出嘴里的烟杆子,说:“你家那个男人这次不跟你一起去了?”
大哥嗓门儿大,声音一出来就像个重锤似的,砸得玉青时耳边嗡的一下,哑口无言说不出话。
她尴尬地笑了下想解释解释。
可话还没等出声,坐在大哥身后的一个年轻的妇人就嗔了他一眼。
她像是看出了玉青时的尴尬,好笑道:“你个嘴上不把门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大哥被瞪了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媳妇儿你别瞪我啊,我可没胡说。”
“她男人跟她一起坐过我拉的车,那小兄弟说书比街上摆摊的都说得好,上次只来得及说半截,我这还剩了一半没听着尾儿呢。”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自己的媳妇儿说:“我记得上次她男人是着急送她去医馆,你的腿好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玉青时再说什么都不好。
她很不自在地挤出个笑,点头说:“托你的福,好得差不多了。”
“好了就好,之前看那小兄弟送你去医馆的时候着急得不行,满头都是汗,你好了他也能放心些,下次见着了,说不定还能捡着之前剩的半截跟我接着说。”
大哥说话连珠炮似的,半点不给人留反驳的余地。
玉青时还没从这一连串的话中回神,他就说:“媳妇儿,你去拉她一把,免得伤还没好利索再闪着筋骨。”
大哥的媳妇儿也是个心善的,听到这话立马就下了骡车,扶着玉青时的手说:“妹子,我扶你上车。”
“这里有个钩子,你小心些别挂着。”
玉青时有一次被这钩子刮破了衣裳,都到家了还被人揪着取笑了好几日。
她说不出什么滋味地呼出口气,强撑着镇定在妇人的手上借了一把力,轻轻地跃上了车板。
正常情况下车上总是要拉满了四五个人才会走。
可今日却与往日不大相同。
大哥在前头赶车,年轻妇人就笑着解释说:“这趟原本就是准备送我去镇上的,没想再拉旁人,你正巧是赶上了。”
“对了,我瞧着比你大几岁,我男人姓于,你叫我于嫂子就行,妹子怎么称呼?”
玉青时无声攥了攥手里的衣摆,说:“玉青时。”
“玉青时?”
“这名儿不像是咱们乡下人起的,不过怎么念都觉得好听。”
“跟你这模样配得很。”
于嫂子夸得真心实意,处变不惊的玉青时愣是被她的热络弄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她素来擅长掩饰,心里再古怪也没让人看出来。
一路行至镇上,于嫂子帮着她帮装了鸡蛋的背篓搬下车,不等她开口道别就说:“我也要买东西,一会儿买完了就在这里等你,顺带再给你捎回去,省得你还得苦苦等车。”
“于嫂子,我……”
“哎呦,都是顺带的事儿,别扭扭捏捏的。”
“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回头在这儿碰头。”
于家夫妇把骡车拴好说笑着离去。
玉青时心情复杂地把背篓背好,朝着人群慢慢走去。
镇上平时都不热闹,可遇上赶集那天人能比平时多不少,放眼望去来往的都是人头。
道两旁摆着的也全都是从家里带了东西来卖的农户。
活鸡活鸭,抻长了脖子的大白鹅,还有被草绳拴了嘴巴摆成一排的鲜鱼,大大小小的提篮背篓摆得几乎落不下脚。
玉青时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找了个角落。
她左右问了一圈,确定这空地没人占,就把背篓放了下来。
这里虽是偏了些,可勉强也能算作是个位置。
她从背篓里扯出张油布在地上垫了一层,席地坐下后感受到腰间沉甸甸的分量,不由自主地朝着当铺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人的耳环很是贵重,也不知到底卖了多少银子。
出门前她把一百两全都带上了,可够不够赎回来她心里也没数。
万一不够……
玉青时正胡乱想着怎么办时,不远处突然就响起了几声惊呼。
其中还掺杂着妇人尖锐的怒吼。
“下贱胚子!你居然敢跑!”
“这次抓你回去,我定要打断你的狗腿!”
“救命啊!”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我……”
啪的一个大嘴巴子打断了尚带着稚嫩的呼救声,随即妇人的叫喊越发刺耳尖锐。
“喊什么喊?”
“你是老娘花了银子买来的货!别说你只是在这儿喊上几嗓子,就算是我把你打死了,也没人能说什么!”
“你再敢胡乱叫喊鼓噪耳朵,我就一碗药灌下去让你彻底变成个哑巴!”
妇人嘴里咒骂不休,手上也拿着根藤条死命地往眼前的人身上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