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可以死。
所以这个可以去死去牺牲的范围,其实是包括自己的是吗?
因为太子之位是世间至尊,是绝对不容侵犯的绝对。
所以为了太子的利益,为了承担太子的过错,牺牲掉全部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庆阳公主回想起自己将近的婚期,想起皇后和太子在决定将她许配给瑞王世子时的狠绝,眼里充斥着的焦急慢慢地就一点一点地散了。
既然是无所谓的,可以牺牲的,那她还有什么可着急的?
左右她这一生,再糟还能糟到哪儿去呢?
皇后满心满眼都只挂念着太子,一时无暇顾及身边的人的神色。
可在不远处的孟公公却将庆阳公主脸上的变化尽收眼底。
看到庆阳公主面上的漠然一层覆一层地笼上了眉眼,孟公公垂首之间无声一笑,这才装作刚出来的样子快步走了过去。
他笑吟吟地走上前毕恭毕敬地跪下请安。
皇后跪了十个时辰,这会儿早已是强弩之末,未施粉黛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额头上也挂着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看到孟公公来了连忙说:“公公不必多礼。”
“公公,皇上……”
孟公公客客气气地一笑,说:“娘娘,皇上说是让奴才请您进去说话呢,您快先起来吧。”
皇后闻声地闪过一丝恍惚。
庆阳公主心不在焉地扶着她站起来,嘴里说:“母后,您先起来,父皇他……”
“住嘴。”
皇后冷着脸呵断了庆阳公主的话,勉强抓着她的胳膊站稳后才说:“公公,不知皇上可曾还说了别的?”
孟公公无奈一笑,低声说:“娘娘这话就是在为难奴才了。”
“都说天子心思圣人难测,奴才不过是个鞍前马后跑腿办事儿的下人,怎敢妄自揣测皇上的心意?”
“娘娘还是快收拾一些进去吧,皇上正等着您呢。”
他说完就躬着腰退到了一边,似有恭送之姿。
皇后见状心头不妙一跳,抓着庆阳公主的手也在无声缩紧。
庆阳公主察觉到了空气中流淌的微妙,忍不住皱眉说:“公公这是有事儿要出去?”
孟公公低声一笑,不紧不慢地说:“皇上吩咐了件小事儿让奴才去办。”
“是什么事儿?”
“公主您这话就是在说笑了,皇上的吩咐奴才怎敢轻易往外说?”
他说着再度后退了一步,将恭敬的姿态拿捏到了极点,手中的浮尘在空中扬起一个看似温和实则凛冽的弧度,无声无息间竟是让人自心底向外奔涌出了一股浓到化不开的不安。
庆阳公主看看不远处的御书房又看看死死抓着自己的皇后,逼着自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缓缓收回了自己搀扶的手。
皇后是孤身一人前来请罪的。
她养尊处优多年,跪了一天一夜之后身子根本就承不住,全靠着庆阳公主的支撑才勉强没倒下去。
可庆阳公主一收手,她的脊背立马就狠狠地踉跄了一下,被着急赶过来的宫女扶住才没直接摔倒在地。
皇后心神不定之下难以置信地看向庆阳公主。
可谁知庆阳公主却浑然似没看到她目光中的错愕和震惊似的,只是低着头说:“父皇既然是有要事儿与母后商议,儿臣就不在此处多打搅了。”
“儿臣过几日再来给父皇请安。”
她说完对着皇后福身一礼,而后不等皇后出声就毫不犹豫地转头走远。
皇后看着径直而去的庆阳公主哑然失声。
可还不等她回神,扶住她的宫女就小声提醒,说:“娘娘,皇上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您还是快些进去吧。”
皇后听到这话脊背无声一僵。
她用力地咬了咬舌尖逼着自己保住最后一丝的冷静清醒,又快又短地迅速呼吸了几下,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跨过了御书房的大门。
御书房内。
皇上正背着手在看墙上装裱好的一幅画。
那幅画上画的是一幅几小儿扑蝶,并非名家所作,笔锋温婉却少几分大气,画像多彩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繁杂。
乍一看或许还觉得不错。
可仔细看的话,就会觉得这画上的人太多了,多到色彩缤杂让人分不清主次。
这属实不算一幅多好的画作。
可就是这么一幅像是闲来无事时逗趣时的闲人之作,却被皇上亲手装裱,挂在御书房这最显眼的墙上整整挂了二十年。
二十年。
是数不清的日日夜夜。
也是一直悬在人心口的滴血的针尖。
皇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并未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画,说:“你可还记得这画上画的是什么?”
跪在地上的皇后缓缓抬头一看,再度被画中色彩刺痛眼球的同时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挤出一抹感慨的笑。
她声音沙哑地说:“臣妾自然是时时刻刻不敢忘的。”
“是吗?”
“朕还以为你忘了。”
皇上轻轻一甩衣袖走回到椅子上坐下,视线从皇后的头顶一扫而过却没有叫她起身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