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越来越难走,众人气喘吁吁落在了后面,唯有惠明匹马当先。
他回头喊道:“你们是女人吗?磨磨蹭蹭的,走得这么慢!”影隐上气不接下气:“惠……惠明师……师兄,你……你慢点儿。我们……”
惠明焦急地说道:“再慢,南蛮子进入深山,就甭想追上啦!”看着影隐等人的狼狈像,惠明一跺脚,无奈地“咳”了一声,独自向前追去。
再说惠能渡江上岸,拜别五祖之后,日夜兼程,一路向南行进。
由于他在东禅寺舂米之时,腰坠巨石,落下了腰腿疼的病根,所以走得较为缓慢。
行了20天之后,他总算走到了江西与广东交界的大庾岭下。
抬头,只见群山似潮涌,诸峰如浪奔,这连绵不断的山脉,活脱脱就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
一条羊肠小路,时而挂在峰巅,时而落入深渊,时有时无,若隐若现。
它恰似一条从飘渺云端悬垂下来的彩带,随风飘舞,好像沿着它,就能走向美妙的天宫一样。
它是否通向天宫?惠能不知道,他知道的是,顺着这条路,翻过这大庾岭,就是故乡岭南了;他还知道,到达故乡之后,他就安全了;他就能与阿娘相聚、与阿兰妹相聚、与乡亲们相聚。
因此,他的一颗紧紧绷了很长时间的心,到这里轻松了许多,爬山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惠能鼓作气翻过了一道山梁,跨越了一条深谷,刚刚开始向一座更高的山峰攀登,突然,听到山下闹哄哄的叫喊声,回首一看,大吃一惊。
尽管隔得很远,但他仍可依稀认得出来,那位高人半截的大汉便是武僧领班惠明,他后边跟着一大批人,统一的光头,统一的瓦灰色的僧服,在绿色的山野中十分显眼。
惠能急忙正了正背上的行囊,拔腿便跑,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惠明见状,大喝一声:“看你往哪里逃!”举步追去。
跟随的寺僧经过多天的昼夜兼程,早已累得骨头散了架,浑身软乏,抬腿爬坡时,双脚软绵绵的,不一会儿,已落后了一大截。
惠明以前是卖武佬,后来又投身军旅,如此赳赳武夫,当然是体力过人,爬山越岭,攀崖过壁,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健步如飞的他很快就将同行的武僧远远抛在后面。
惠能从灌木丛后钻出,正奔逃上一条羊肠小道,在转弯处,突然间,一位大汉从旁边的土墩上跳了下来,双脚叉开把路拦住,吆喝之声如旱天之雷:“站住!”
惠能定睛一看,心中叫苦。这个大汉便是惠明,他似座小山横在路上。
这惠明出家之前,因武功了得,曾被封为四品将军。所以身手敏捷,脚力比别人迅速,首先追了上来。
在东禅寺,他以性情粗鲁闻名,惠能曾经吃过他的苦头。
而今,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他肯定是为抢夺衣钵而来!
惠能心想:靠打,硬冲过去,自己岂是这个武夫的对手?现在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怎么办呢?
惠能略一思索,双手合十,上前施礼:“惠明师兄,我虽然尚未落发,但向佛之心也是一样的。换句话来说,也同是佛门中人,你何必苦苦相追呢?”
惠明把举起的扑刀收到前胸,冷冷地说:“你为何卖弄唇舌,从弘忍师父那里骗走了袈裟金钵?”
惠能平和地望着惠明,道:“师父素来心静如水,心平如镜,慧眼如炬.对世间的好丑善恶明察秋毫,并非愚蒙混沌之人。如不深思熟虑,怎会将传世圣物授以我呢?”
惠明卑藐道:“能继承衣钵者.应是德高望重的,而不是你这种舂米种菜的下等之人。”
惠能认真道:“我虽然是舂米种菜之下人;须知,下下人有上上智,此乃世俗公理。”
惠明“亨”地从鼻里频出一股粗气,“你别胡说!你别为你出身寒微辩护。”
惠能晓之以理:“俗语道,‘英雄莫问出处’。韩信挂帅封侯,横扫四方,但最初是在人胯下受辱的市井之徒。刘邦一统天下,开基创业,而最初也是默默无闻的布衣平民。这袈裟金钵,乃是由历代的佛祖代代相传,传承者自当是由佛祖确认的有德有能者,而不可以靠暴力横手去夺取。”
惠明是个粗人,认定惠能在找理由为自己辩解,欲上去抢他背在身上的袈裟金钵。
惠能见状,又急忙奔跑起来。
“站住!站住!你跑不了啦!”惠明见惠能奔跑,大声在后面叫喊。
惠能置之不理,继续奔跑。
但是,他如何能跑得过健步如飞的惠明呢?
眼看就快追上了,惠明得意地看着惠能:“南蛮子,你的腿有毛病,就别白费劲了,趁早给我停下来!”
惠能的脚步并未停止,而他却说道:“我早已停下了,反而是你一直不肯停下来。”
惠明不由一愣:你惠能奔跑的脚步和速度一点儿都没减慢,为什么说自己早就停下了?惠明毕竟在五祖门下修行多年,所以他从惠能的话里感受到了一丝凛冽的禅机。
是什么呢?一时之间又无法领会。
“为什么还不停下来?”惠能又一次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