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梁生对外就是这么说的。”区明站在书桌边,对陆怀远感叹道,“大夫人真是有钱啊,几十个铺面,说买就买,但是给原来的伙计双倍钱,这是要做什么?”
陆怀远继续扼袖沾墨,没接话。
另有一位白衣随从接过话:“夫人在钓鱼。”
“钓什么鱼?想从伙计嘴里套话?”区明抓一把头发,还是不明白,“咱们不是知道跟贺纯有关系了吗?”
白衣随从叹口气:“明天我去买点核桃来。”
区明一脸茫然:“又跟核桃有什么关系?大夫人爱吃核桃?”
陆怀远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停笔,也看着区明,无声叹息道:“不是给大夫人的。给你吃,补补脑子,今年也十七了,云销十七岁的时候已经不会问这种问题了。”
陆怀远起身走到窗边,抬头看着满院翠竹:“云销。”
白衣随从立刻应道:“属下在。”
“华阳去了哪?”
“昨日午饭之后出了府,一直隐在胭脂铺附近。”
“盯着她。”陆怀远眸色清冷。
云销应了一声,区明又跳上来挠头问:“公子怎么不让我去?我在府上一刻也闲不住,闷得无趣。”
陆怀远和云销不约而同叹口气。
陆怀远伸手把区明揉乱的头发理顺,温声道:“什么时候打得过华阳了,我就让你去。”
区明一下子蔫了,垂头丧气地蹲到门口去了。
陆怀远又背过身去,望着窗外出神,突然问:“大夫人在做什么?”
“这个我知道!”区明又来了精神,跳进房里,“大夫人昨天下午就把送去的木头抱进房里,又要了刀和斧头,就再也没出门了。”
陆怀远眉心微动。
木头,刀,斧头?
这是要做什么?
云销已经出门盯梢去,区明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又凑上来:“公子,你,你你砍了太傅院子里的桐树,真没事吗?我可听说太傅把那树当宝贝,亲自浇水施肥,准备当传家宝留给他孙子呢。”
陆怀远左眼皮跳了跳,想起老师手里那一根又重又长的戒尺,忽然觉得手掌烫得发烧,他咳了几声:“帮我告假几日,我染了风寒,这几天就不见外客了。”
他走回书桌前,盯着桌面想了半晌,又添了一句:“太傅要是让人叫我去,你就说我病得起不来床,病好了再去告罪。”
病好了,太傅就有别的事要忙了,就顾不上这档子私事了。
区明缩在一边偷偷笑着,任凭公子素日风轻云淡,宠辱不惊,一看到太傅手中那根戒尺,还是怕得厉害:“那要是邓大人来呢?”
“师兄要来看我当然可以。”陆怀远拿笔杆子戳戳区明的脑袋,倏尔一笑,“但是他要是把戒尺也带进来了。”
区明立刻捂住自己的脑袋,一阵点头如小鸡啄米:“公子挨了打,我也跑不掉,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把邓大人身上摸个干净再让他进来!”
区明闪到房门外,往里又探出半个脑袋,嘟囔道:“公子你越来越小气了,云销说你这样是娶不到老婆的!”
说完,区明飞一般窜走了,陆怀远看着他飞影闪过,笔杆子戳在桌子上,低头写了几个字,又突然停下笔。
娶妻。
他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又继续在未书完的信纸上落笔。
“兄如归,弟甚念之。”
正月将过,京城最后一场冬雨堪堪落幕,但朔北烈风却半点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将士戍边,严寒霜冻退不去他们满腔热血,好男儿守疆卫土,誓杀贼寇。刀枪无眼,就算被捅穿几个血窟窿,棉布裹了伤也还是披甲上阵,为保家国,不退半步,浴血奋战。
但再豪情壮志的男儿郎,也是要吃饭的。
饿着肚子拉不开弩箭长弓,打不走北地铁骑,只会在北地飞雪黄沙中,消磨去将士们拳拳报国热血。
京城里宴席不断,京官们高高兴兴捧着俸禄回家去了,但戍边的将士们眼看就要绝粮了。
去年的军饷还拖欠着,他想尽办法凑了些送去北边,也顶不了多少日子。
今年正月眼看就要过完,户部一点也没有发军饷的意思。
既然如此,镇北侯陆修,他嫡亲二哥,可就要替他手下苦守边陲的将士们,回京来好好翻一翻这笔烂账了!
风和日丽的下午,陆府西南角的一间小院,突然传出一阵惊骇狂笑。
薛朝暮怀里抱着一把古琴,用衣袖擦了又擦,一脚踹开了房门。
古琴用料讲究,别的都好说,就是这上好的桐木难找。
所幸陆怀远送来的实非凡品,比她之前在薛家用的还好上不少,给她省了不少事情。
这几天她几乎没合眼,在这把古琴上倾尽了心血,终于让她赶着时间,在婕妤生辰前,做出了这把琴。
她们薛家喜好清雅,到他们这一辈兄妹几个都擅音律,通乐曲。
薛彻吹箫,薛晚秋抚琴,她弹琵琶,薛道安则擅长袖舞。
她从前几年开始,就开始瞧不上市面上卖的乐器,自己摸索着制作之法,先是给自己做了把琵琶,又给薛彻送了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