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亭羡端坐主位,手轻抬:“林大人,坐。”
林文远应声坐下,显得处处小心,低低开口:“世子……”
却不想话刚出口就被商亭羡打断:“林大人,这里不是京城,你喊我亭羡就行。”
京都世子商亭羡,身世复杂,人人皆知。
他父亲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太子,祖母是大梁子民人人拥戴的姜皇后。
他本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四十年前的一桩案件,导致九岁就被册封的小太子,十岁那年被废,姜皇后也因此被贬出皇宫,终日郁郁寡欢,最终一段白绫了却一生。
而小太子在被废掉储君之位后,直到成年也未得到任何亲王封号,只以四王爷自称,后来迎娶平民女子柳氏,本应安稳一生,却不想就在商亭羡出生的第二天,四王爷和王妃惨遭意外,双双去世。
刚刚出生的商亭羡,便被同样没有亲王封号的八王爷带回府里养着。
他虽得世子之名。
却无世子之实。
也正因为前太子遗孤的身份,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毕竟没有四十年前那场意外的话,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便是他的父亲。
而他,极大可能就是当朝太子。
这样敏感的身
份,注定了他必须步步为营,不得有任何拔尖的势头。
否则,随时会有杀身之祸。
方景序就是顾及这些,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劝他放弃朗州这条路,但朝廷腐败,已经千疮百孔,京城四处更是危机四伏,他不能坐视不理,任由鱼肉。
必须死里求生,为自己谋出一条生路。
林文远道:“若不是今日认出您身边那名护卫,还不知道您来了朗州,怎么也不派人通知我一声?”
林文远当年还在太医院的时候,就替商亭羡看过他身上的寒症,一来二往也算相熟,后因他大儿子林安珩上京城为官,商亭羡借着八王府的势力帮拉了一把,故而是有份恩情在的。
商亭羡喝着茶,淡淡道:“我此行是来找老太爷看病的,不成想刚来朗州就得知了他老人家病逝的消息,所以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很快就会回京城了,也就没必要通知你了。”
“家父医术了得,我自愧不如,但您身上的寒症我多少是有底,能替你调理调理身子。”
“我这个病啊,太娇贵。”
“那您如今住在哪?”
“朗州县衙,你们新上任的县太爷与我相熟,此行便是搭着他一起来的。”
“您舟车劳顿来朗州,身体已经吃不消了,必须养一段时间才能再回京,何不住到我府里去?找个清净点的院子好好修养一段时间,衙门那种地方人多杂乱,不适合您养病。”林文远在商亭羡面前十分恭敬,连说话时的态度也自然而然的放低了。
商亭羡点头,唇间含笑:“我倒是有这个打算,就不知府上方不方便?”
“方便,自然方便,您能住到府上,是我林府的荣幸。”
“那就有劳林大人招待了,不过我此次来朗州还没有人知道,所以我的身份,还要请林大人替我保密。”
“您放心,只管在寒府安心养病,旁的事,我自会打点。”
商亭羡点头,示意他喝茶。
林文远只是将茶杯送到嘴边就又放下了,似是有话要问,犹疑片刻后才道:“您来朗州,只是找家父看病?”
“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商亭羡双手一摊,自嘲道,“一到寒冬天,我身上的骨头就疼得钻心,手脚也跟着僵硬发麻,有时连筷子都拿不稳,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难道还能只手把朗州掀起来不成?”
林文远听了,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虽然商亭羡是个挂名世子
,在京城皇族世子中地位最低,但以他看人的眼光,加上与商亭羡接触这些年,他是真相信商亭羡有只手掀起朗州的本事!
“那您今日来禅山寺是为何?”
“只准你林家祈福,就不准我也拜拜佛求个平安吗?你们林家习俗腊月十五祈福,佛祖庇佑,你们林家人才辈出,家大业大,可见禅山寺十分灵验,我既然来了朗州,也该顺道来拜拜,说不定佛祖保佑,让我的寒症不治而愈也是有可能的。”他以玩笑的口吻说道。
却也有诸多无奈,寒症……怎么可能不治而愈。
林文远说:“寒症难治,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说不定真有神医天象,世子,您会好的。”
商亭羡自笑,喝了口茶。
林文远虽然一心研究医术,对那些明争暗斗不关心,但心里如明镜一样,深知商亭羡来朗州,绝非只是找老太爷看病那么简单,今天出现在禅山寺,也绝不是来烧香拜佛求平安的。
只是这层窗户纸,不捅也罢。
他要做的,就是照顾好商亭羡,让他好好养病。
另一边。
小姐少爷们的经文都已经抄写好了,寺中的主持领着他们去正殿焚烧。
焚烧经文有先有后,
谁也不想落在最后一个。
认为不吉利。
便都挤着想往前站。
表家小妹替玉君重新抄写好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