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川东重镇、入川门户,洪武年间重庆卫指挥使戴鼎在旧城基础上依山势砌石为城,环江为池,周二千六百六十丈七尺,设九开八闭十七座城门,八道城门紧靠江边,若是长江涨水,便无法陈兵于门外。
除了城坚池厚之外,重庆地势更为险要,重庆不仅仅是个山城,还是个半岛,被嘉陵江和长江环抱其中,只有西边一面通陆地,而西面陆地通道则筑有一座佛图关把守,位于陆地最窄处的制高点,可俯瞰两江、卡死陆路通道,欲从陆上取重庆,必过佛图关。
而自水路攻重庆,则需经过重庆下游五十余里处的铜锣峡,这道山峡全长百余里,两侧都是高达五百多米的山崖峭壁,素有“东陲屏障”之称,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南宋时期蒙古军攻打重庆,便多次为铜锣峡所阻,在此铩羽而归。
铜锣峡北岸有条小道,但早在古巴国时期就在此设了一道关卡,名为阳关,同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自万历年杨应龙反乱以来,重庆历经战火,除了奢崇明以协守之名领军入重庆后发动叛乱窃据城池之外,每一支攻打重庆的军队,几乎都在这天险坚城之下铩羽而归。
张献忠攻打重庆之时,便是卡在了铜锣峡这里,守军在山崖上布置火炮火器和投石机,又用铁索连接两侧山崖横断江面,张献忠收集的船被铁索阻拦前进不得,在炮火之下纷纷翻覆沉没,船上的兵卒淹死无数,张献忠又欲攻阳关打开陆上缺口,但阳关地势狭窄陡峭、人马难立,张献忠纵有数万兵马也无法展开攻击,只能无可奈何的另寻他法。
张献忠在铜锣峡前盘桓了几日,猛然醒悟过来,重庆府那么大,他为什么要跟这个山峡死磕?当即令部将张君用在铜锣峡和阳关大张旗鼓、大肆佯攻,吸引明军注意力,自己亲领老营精锐从山间小路急行军一百余里山路,绕过重庆城东面,攻占了重庆城西北的江津县,然后自江津县顺江东下,突袭佛图关。
重庆守军的注意力都被大造声势的张君用吸引走,佛图关的守军更没想到张献忠会忽然出现在自己背后,措手不及之下被击溃,佛图关失守,张献忠便打通了往重庆的陆上通道。
但他在铜锣峡浪费的时间太多了,加之重庆守军抵抗激烈,秦良玉和四川明军也不断向重庆汇集支援而来,张献忠猛攻重庆数日不克,只能退兵而走。
如今这座川东重镇又是一副战云密布的模样,甚至比上一次张献忠大军压境之时更加紧张压抑,城内的百姓大多躲在家里悄悄准备着红布红巾,街上巡查的兵卒比以往多了数倍,十七座城门只开了三座,而且盘查愈发的严格,除了运送粮食军备和生活必需品的大车人群,其余的都只准出不准进。
重庆的治平寺内同样也是阴云密布,瑞王朱常浩从汉中狼狈逃到重庆,虽然崇祯皇帝准其迁藩重庆,但朱常浩也没时间营造王府,他本就是信佛之人,便干脆占了重庆城内的治平寺,将这座北宋年间的古寺重新修葺扩建了一番,暂且充作王府,朱常浩便在寺内居住修行。
如今寺内一座禅堂之中,坐满了将帅官吏,穿着一身粗布僧袍、捏着一串佛珠的朱常浩抖了抖手里的一封信件:“诸位都看看,张献忠亲笔来信,说要‘联明抗熙’,要那刘文秀的‘十万大军’听本王的指挥,一同守御重庆。”
“张献忠若有十万大军,还跟咱们联合个屁!”重庆卫指挥使顾景嘲讽道:“张献忠想让咱们在重庆和武乡贼拼死拼活,自己在成都慢慢发展,想得到是美!”
“殿下,请神容易送神难啊!”重庆知府王行俭赶忙劝道:“殿下,当年奢崇明那贼就是以协防为名入驻重庆,在重庆造反叛乱,刘文秀纵使没有十万大军,兵马也一定不少,让他们入了城,这重庆恐怕就不再归大明所有了。”
“王府台说的是!”巴县知县王子美附和道:“殿下,张献忠如今在成都伪称皇帝、装神弄鬼,国无二主,张献忠如何会容忍您这个大明的藩王?殿下若是落在张献忠手里,恐有性命之忧啊!”
朱常浩面容凝重,重重的点了点头,盘着手中的佛珠,问道:“顾指挥使,武乡贼若是攻来.....重庆能守得住吗?”
“重庆天险坚城,若是寻常的六七万大军,末将还有些坚守的信心!”顾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但武乡贼手里有红夷重炮的啊!去年杨嗣昌兵败之后,送了武乡贼八十多门红夷重炮,那无牙帅的中军就拿了三十多门,佛图关的关墙、重庆的城池,都是洪武年间设计修筑的,那时候可没考虑过红夷大炮的事。”
朱常浩面色更为阴沉,点点头,又转向王行俭:“王知府,若是弃城去川南,可行否?”
“殿下,万万不可啊!”王行俭面色大变:“刘文秀大军已破定远,献贼骑兵众多,去川南这般路程,如何走得脱?再说了,献贼是虚张声势,但武乡贼却是实打实的将近十万大军杀奔四川而来,摆明了是要全吞四川的,殿下在重庆都守不住,在川南就能守住吗?杨展手下的团练兵和残兵,如何能抵挡武乡贼的攻势?”
张献忠立国称制,但他控制的范围只有成都城和成都府下的彭县、简州、仁寿等几座城池,连成都府都没有完全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