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阳光洒在无遮无拦的蔚蓝大海上,散播着无穷的热量,海面上一些地方甚至泛起了水蒸气,一片雾茫茫的景象,一支由三艘商船组成的小小船队顶着烈日航行着,在平静的海面上划出一道道长长的尾迹。
一艘商船的甲板上,一名栗色头发、高鼻深目的传教士看向北方,那里是澳门的方向,塞里斯人的叛军占领了澳门,他们这些耶稣会的传教士有不少为了传教而与大明的官绅有过交流,甚至为大明提供过帮助的,如今澳门被大明的叛军占领,他们再怎么信奉上帝,也不敢把自己的性命系在上帝显灵之上,只能是先逃离澳门再说。
这三艘商船,装载的都是从澳门逃出来的白人,不仅有葡萄牙人,也有西班牙人、荷兰人,还有不少混血种,甲板上都坐得满满当当,一个个被当空的烈日晒得头昏脑涨,甚至有中暑晕死过去的,但没人敢抱怨,他们有上帝保佑,还能花大价钱买个甲板上的位子,有许多想要逃跑的白人和混血种钱也花了却挤不上船来,只能留在澳门,眼睁睁看着大明的叛军炮轰澳门、占领城市。
他们的命运注定是悲惨的,欧洲人在全世界殖民,与当地土著发生过不少冲突,被攻陷的殖民地数不胜数,无一例外,最后都是殖民地城市被夷为平地、钱财被抢走、居民被屠戮一空,就像欧洲人攻陷某个土著城市后会做的那些事一样。
那传教士没时间替那些同胞祈福,心中祈祷都是为了自己,如今的海上充满了危险,海盗、飓风、暗礁、疫病,随时可能取走人的性命,唯有天主保佑,才能安安全全、毫发无伤的抵达他们逃跑的目的地菲律宾。
但天主显然没有显灵的意思,那传教士正朝着澳门方向不停的默诵圣经之时,忽听得商船主桅杆上放哨的船员大喊了起来,随即船上的船员和人群都乱了起来,商船侧舷的火炮都被扯去炮衣、伸出炮窗,商船的各个船帆全都伸了起来,两侧船桨拼了命似的划动着,商船用最快的速度调转着航向。
待商船转过一阵,传教士极目看去,这才发现远处的海雾之中隐隐约约冒出了一支庞大的船队,三艘仿西式盖伦船领头,后面是二三十艘各式福船、广船,再往后还有鸟船、沙船这些中小型船只。
在这片海域,能够攒出这么一支庞大而又船舰来源庞杂的船队的,只有一家,传教士满脸惊恐,伴随着商船上火炮轰鸣的声音惊呼出声:“是郑家的海盗!”
数艘快船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那两三艘试图逃离的商船追去,那些商船一边逃窜着,一边用火炮试图驱赶靠近的快船,但那些快船本来也只是用来拖慢他们逃跑的速度,如群狼一般围绕着那些商船撕咬,集中火炮轰击着商船的桅杆和船桨,逼迫着他们减速,待后方的大船赶到,这三艘商船毫无悬念的纷纷挂起旗号投降。
一艘仿西式的大船上,一名皮肤黝黑、面容英俊、长须健壮的中年男子,打着赤膊、披着一件轻薄的丝绸衣裳,捧着一壶凉茶立在船首,正是如今称霸南洋海面、郑家家主郑芝龙。
郑芝龙看着郑家的兵卒登上那三艘商船“检查”,哈哈笑道:“这些家伙也是命不好,茫茫大海,偏偏撞上咱们的船队。”
“似乎都是濠境逃出来的佛郎机人!”郑芝龙身旁一名穿着明光铠的将领用望远镜观察着那些商船上的情况,正是郑芝龙的五弟郑之豹:“大哥,看来之前咱们劫的船上那些番人没瞎说,濠境真给武乡贼攻陷了。”
郑之龙啜着凉茶,一只手在栏杆上摩擦着,阴阴一笑:“可惜,本来还想着以助守为名,好好敲一敲濠境佛朗机人的竹杠。”
郑之豹附和的笑了笑,面上又微微犹豫了一下,问道:“大哥,这武乡贼刚刚占了广州,要吞掉整个广东恐怕都需要一段时间,离咱们福建还远着,何必就这么跑来和他们交际?不会让人看轻了咱们?”
“让人兵临城下再谈,岂不是更让人看轻?”郑芝龙摇了摇头:“谈生意嘛,就得在两边各有所求的时候才最好谈,一边强一边弱,谈成了也维持不了多久。”
“咱们有啥能跟武乡贼谈的?”郑之豹有些不屑:“两边都不挨着不说,就武乡贼那水师,呵呵,翻手可灭!”
“等挨着就晚了!”郑芝龙斥了一句:“水师武乡贼确实是对付不了咱们,但陆上呢?朝廷二十万大军都败得一塌糊涂,咱们那些海盗倭寇组成的陆师,能和武乡贼过几个回合?咱们在泉州、福州等地的家产田地怎么办?若是武乡贼杀来福建,咱们难道再回海上去当海寇吗?”
“当海寇有啥不好?咱们不就是干这个起家的?”郑之豹顶了一句:“再说了,咱们当着大明的官,跑来跟反贼苟且,朝廷那边如何交代?”
“今时不同往日了啊!”郑芝龙长长叹了口气:“以前咱们孑然一身,就一条烂命,自然是无所谓,可如今有家有室的,哪还能像以往那般自由自在?咱们以前才几条船、几个人?如今那么多兄弟兵马,光靠当海寇劫商船又如何养得活?在福建陆上站不住脚,就捞不到足够的钱粮,要不了多久人心就会散了!”
“可咱们和以前不一样了,咱们竖敌太多了,红毛番、佛郎机、日斯巴尼亚,乃至倭国的大名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