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走进棚子里,正见熊文灿一张脸涨得通红,张全昌毫不示弱的和他对视着,棚子里的将官都满脸尴尬,王梦尹打着圆场:“咱们趁着闲暇聚在一起,聊聊这东虏入寇的战事打发下时间,不过是消遣而已,怎么就自己争起来了?争得面红脖子粗也就罢了,你们两个还想动手不成?不怕关禁闭?”
熊文灿一哆嗦,张全昌却是一脸混不吝的模样:“关就关,谁怕谁?他娘的,上次揍了那个监军太监,没揍过瘾,这次再揍一个巡抚,也好出口往日俯低做小的恶气!”
“张全昌,你想揍哪个巡抚?”卢象升拨开人群,叉腰立在熊文灿身前:“要不要连我这个总督一块揍?”
张全昌垂下头去,卢象升文武双修,当年接任宣大总督之时,便亲自上阵和军将角斗,无人能敌,宣大军由此对其心服口服,张全昌也是卢象升的手下败将,清楚他的本事。
王梦尹见卢象升走来,赶忙朝他使了个眼色,岔开话题:“建斗你来了?东虏入寇一事,你可有什么法子?若你在孙伯雅那位子上,该如何行事?”
“张总兵有些话是说的没错,手里没兵,根本就不该和东虏堂堂而战!”卢象升走上前去,见地上铺着一张地图,绕着地图走了一圈:“武乡贼这地图画的可比咱们的精准多了......若是我处在孙伯雅那位子上,能做的选择也和他差不多,只能是卡住几个关口,以小股精锐袭击东虏四下劫掠的零散军兵,弄些缴获交差。”
卢象升顿了顿,心中不知怎的忽然涌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半是悲怆、半是无奈:“若是不得已而被迫出战......必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只能是殊死一搏、捐躯报国了。”
棚子里的气氛一时沉郁无比,卢象升没有明说那被迫受的是什么迫,但人人都知道这“迫”来自何方,王梦尹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来:“孙伯雅至今还是自行其事,京师被围了这么久也没人去催逼他出战.....想来天.....京师的那位还是吸取了些教训的。”
“只可惜太迟了,日薄西山、无力回天矣!”熊文灿唏嘘了一句,眉间一皱:“你们说,若是武乡贼遇到这般情况,会怎么打?”
“他们的法子很简单,东虏大军可以入关抄掠,辎重补给却不可能跟进来,所以只要让东虏在关内找不到一粒粮食、寻不到一块金银,东虏自然就只能退去!”棚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众人回头看去,却是身着一身唐制官袍的孙元化,双臂环抱立在门口:“但这最简单的法子,也是最困难的法子,所以大熙根本就没想过在京畿、山东等地的平原上和东虏开战。”
“若真要在平原上和东虏开战,除非是在河南的汝州府、开封府那般大熙牢固掌握的地域,各村都有村兵、挖掘了大量四通八达、互相联系的地道,东虏袭来,村民都能躲进地道里去,大熙军则以主力牵制东虏主力,分出精锐不停袭扰他们的后路和小股部队,东虏在村寨中找不到粮食,只能攻打城池。”
“但东虏主力被大熙军主力牵制,能拿来攻城的兵力能有多少?若分的兵多了,大熙军就会趁机进攻,若分的兵少了,攻打城池也必然损失不小,一座座城池啃下来,就是一点点耗光东虏的兵力,到最后终究会成强弩之末之势的。”
孙元化背着手走到那地图前,笑道:“这法子说来简单,但明国却用不了,他们有能力组织村民挖掘地道吗?兵将有胆子袭扰东虏军兵吗?有胆子对东虏发起主动进攻吗?明国的城池面对东虏的兵马,有几座守住了一天以上的?”
棚中弥漫着尴尬和愤怒的情绪,熊文灿咳嗽一声,嘲讽道:“孙初阳,你这二臣当的倒是坦荡,一口一个大熙明国的叫着,也不怕人戳脊梁骨。”
“听说你们每晚都要组织学习的,怎么还抱着这陈腐的君臣纲常思想不放呢?”孙元化冷哼一声,腰板挺得笔直:“爱民护民、行儒家仁爱大道,才是正道天朝,余者不过窃国之贼而已,熊太蒙,你这段时间也和百姓接触不少,你自己去问问百姓,在他们心中,谁是正道天朝、谁是独夫民贼!”
熊文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们这段时间下乡劳改,和百姓多有接触,百姓是如何看待大明的,又是如何看待大熙的,他也没法闭眼装瞎、掩耳扮聋。
孙元化见熊文灿不说话,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我孙元化奉孔孟大道而行,尊礼行义,助大熙拨乱反正、复儒家仁爱大同之世,仕的是万民拥戴之朝、助的是民心所向之君,什么二臣?为所谓君臣纲常而助纣为虐、逆万民之心、残百姓之体,尔等也是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的,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棚子里的一众官将有的垂下头去,有的则愤慨异常,卢象升见棚子里气氛有些不对,赶忙把孙元化拉了出去:“初阳,你今日来此地作甚?总不会是为了来嘲讽咱们的吧?”
“我是来看看你的,若是你回心转意,我这里有个机会让你一展才学.....”孙元化叹了口气:“执政夫人已经到了楚西南的镇竿城,制将军任亮这几日也该到了,他们是奉命准备扫荡楚西南的苗地,你若是有心投奔大熙,我这次南下去广州正好要经过楚西南,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