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在开封城墙上立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见得远处一条黑线向开封而来,渐渐奔近了,却是一支衣甲残破的骑兵,所有人都在拼命的拍马逃命,仿佛有恶鬼追在身后一般。
杨嗣昌只感觉全身都在发抖,看着那支骑兵冲到城下,有人高声嚷嚷着:“开门!我是密云总兵唐通!护卫直隶巡抚傅抚台至开封,快去通报杨阁老。”
“傅宗龙.....他怎么不干脆死在乱军之中!”杨嗣昌眼中含着怒,却也没法把傅宗龙拒之门外,让人开城门放他们进来:“让傅宗龙立马来见本官,本官倒是要问问他怎么带的兵!就算是六万头猪,让武乡贼去打,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打空了!”
身旁的亲兵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一脸惊恐夹杂着尴尬和羞愧的傅宗龙上了城墙,见了杨嗣昌和杨嗣昌身边的谢三宾,竟然坠下泪来:“杨阁老,下官对不起你啊!下官无能,被武乡贼击溃,全军崩散了,如今下官手里,只有身边这几百个密云骑兵了。”
杨嗣昌强压着怒火,瞪了傅宗龙一眼,问道:“元宪,你怎会败得如此之快?昨日还听闻你在和武乡贼隔卫河对峙,怎么一夜之间,便是六万大军崩散的下场?”
“全怪那监军太监杜勋!”傅宗龙怒骂一句,他也知道这一仗败的极惨,惩罚是躲不过去了,但惩罚也分轻重,所以傅宗龙在逃跑路上就打定主意把过错都推到监军太监杜勋的身上,反正他没跟着傅宗龙一起跑,现在生死不知,没准已经死在乱军之中了。
傅宗龙咬牙切齿的怒斥道:“那监军太监杜勋,仗着监军身份指手画脚,关键他还总督京营戎政,是个有兵权的太监,那些京营兵根本不听下官号令,下官一点也调不动!”
他说的也不全是谎话,杜勋确实时常仗着监军身份指手画脚,京营将官不少勋贵出身,根本不听他的号令,但都没有严重到把他架空的程度,但傅宗龙在官场混了这么久,早就明白半真半假的谎言,才最能迷惑他人。
“此番武乡贼来攻之前,下官已经发现卫河有封冻的迹象,本来准备沿河布阵,结果那杜勋横插一杠子!”傅宗龙在官场上锻炼了那么多年,谎话张口就来:“他说卫河长阔,岂是一夜便能冻住的?即便冻住,冰层必然不坚,斥下官杞人忧天,那些京营将官都听他号令,不肯顶着寒风彻夜守卫河岸,下官只能调密云骑兵沿河巡视,以防武乡贼来攻。”
“结果卫河果然是一夜封冻,武乡贼当真是涉冰渡河,杀上了西岸!”傅宗龙摆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来:“武乡贼当面的,乃是王朴的京营兵,那王朴毫无准备、措手不及,与武乡贼对敌可谓一触即溃,王朴身为主将竟抛下全军单骑逃跑。”
“下官无能,止不住溃势,那杜勋见战事不利,也自己跑了,京营失去指挥,自然就全军大溃,武乡贼和闯贼趁机大举渡河攻杀,下官手里才多少精兵?如何抵挡得住?于是乎,便全军溃散了,下官只能和唐总兵收拢了部分骑兵逃来开封,请杨阁老责罚。”
“事已至此,如今责罚你还有什么用?”杨嗣昌苦笑着说道:“京营,百无一用,监军,最会坏事!”
杨嗣昌身边的监军王德化闻言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但他也不敢此时和杨嗣昌起冲突,问道:“杨阁老,如今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之后该如何行事?还是要早些商量个结果最好。”
傅宗龙点点头,朝杨嗣昌说道:“杨阁老,这部武乡贼和闯贼虽然败了我军,但他们终究只有两三万人马,那些京营兵兵溃之后必然往京师逃,他们阵战不行,但守城还能一用,武乡贼不想前后被夹击,就只能先来开封解决咱们,不会北上兵临京师的,开封坚城,只要咱们坚守在此......”
“开封守不住!”杨嗣昌打断了傅宗龙的话,语气中满是苦涩:“开封守不住了,武乡贼在开封埋了个暗雷,开封周围村寨早就附贼了,城内恐怕也有不少附贼的百姓,开封坚城不假,但民心早已不属皇明也!”
傅宗龙目瞪口呆、满脸疑惑,谢三宾叹了口气,冲傅宗龙解释道:“元宪,你不知开封发生了什么事,我来与你说说,周王殿下,已经带着金银细软和家眷弃开封藩封之地而逃了,城内......”
谢三宾匆匆跟傅宗龙解释了一遍开封城内的情况,傅宗龙一张脸变得雪白,喃喃念道:“怎会如此?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此战,已是一败涂地了…….”杨嗣昌满脸的苦笑和无奈:“元宪,你应该往京师逃的,武乡贼得此大胜,必然跟在你的巡抚大旗之后追杀,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傅宗龙等人讶异的看来,杨嗣昌抖擞精神,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煤山召对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开封不可守,此战已是必败无疑,接下来不过是想些法子为天子和朝廷留些种子而已,快马急递,南下通知孙伯雅、卢建斗诸部,让他们立刻北上南阳、云集诸军准备北返,贼寇必然会堵截,要做好突围准备。”
王德化一惊,赶忙劝道:“杨阁老,若是这般损兵折将狼狈北逃,天子……”
“天子必然震怒,没准会像对付袁崇焕那样将本阁凌迟!”杨嗣昌惨笑一声,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