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襄阳和樊城的港口水门都大开着,一艘艘船舰趁着夜色的掩护驶出港口,在汉水江面上汇集列阵,向着汉水下游航去。
大熙军水师准备突袭如今正往襄阳而来的鄱阳湖水师,行踪自然是越隐蔽越好,李明忠还在樊城留下了几艘战船,摆起了空城计,装作大熙水师还在港内的模样。
与此同时,樊城北门处,一队队精悍的大熙军勇士也在列队准备着,教导穿梭在队列之中,将他们的遗书一一收集,帮他们检查着装备。
武绍立在城墙上,看着城下准备着的勇士们,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若不是担着这主将的担子,本帅也跟着他们一起出城了,他娘的,多久没活动过筋骨了?”
“你要是想贬职关禁闭,你尽管去!”彭昱白了他一眼:“到时候执政处置起来,我可不给你求情。”
“玩笑而已,这么认真做甚?”武绍嘿嘿一笑,走到向外的胸墙后,露出半个脑袋看向一片漆黑的城外,官军的大营中灯火通明,火炮阵地上偶尔还会闪烁着亮光,轰击着城池,官军大营和樊城之间一大片区域则完全被黑暗笼罩,武绍眯着眼看了半天,什么也看不清楚。
“伸手不见五指,正好潜出城去!”武绍冷笑一声:“二道壕前的陷阱、地雷什么的拦不住官军多久,明天他们怎么也能把战壕挖到二道壕了,正好,给他们送一个大大的惊喜!”
天光拂晓,上万的卫所兵、民夫和兵卒便如工蚁一般活动起来,继续挖掘着纵横交错的战壕。
“孙主事说,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挖到二道壕前!”一名孙传庭的亲兵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铺在战壕的墙壁上,冲身边凝眉不语的白广恩的将官解说着:“孙主事说,咱们靠近二道壕,守军的轻炮小炮就能轰击到咱们,中型火炮的威力和准确度也会大增,所以战壕不能一直直着往前挖,那是在找死!”
“孙主事让各位大人照图纸行事,先直进,然后横进,然后再直进,各部要协调一致,不要为抢功而盲目加快推进速度,要齐头并进,免得成了突出部遭到武乡贼集火打击。”
“前几日挖掘的战壕要拓宽一些,以方便炮队将红夷炮等各式火炮拖拽至二道壕处,战壕联通樊城二道壕后,孙主事让各部布置了土墙、挖掘了炮位之后再收兵,白参将,孙主事特别强调了,武乡贼绝不会放任我军将火炮堆至二道壕处,必然会来争夺,让白参将多留驻一些兵马。”
白广恩有些不耐烦,压着情绪点点头:“你回去报告孙督,就说本将知道了。”
那名亲兵行礼离去,一名将官当即啐了一口:“这孙元化,一个小小的工部主事,还是个罪官,把自己当杨阁老了不成?”
一名将官也不满的埋冤道:“他娘的,出的这馊主意,咱们在这里顶着武乡贼的炮火挖土,他还时不时指手画脚,挖慢了也不行、挖快了也不行,真他娘难伺候!”
“难伺候也得伺候,谁让孙督和卢督信任他呢?”白广恩叹了口气,打笑道:“你们平日里说话可注意些,卢督和那孙元化关系好,如今战场督战执纪的是卢督的天雄军,你们别给他们拿了小辫子揉捏!”
众将脸上都露出不忿之色,王龙上前一步,啐了一口:“干他娘,孙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天雄军干着督战执纪的轻松活计,反倒把自家的兄弟扔在武乡贼的火炮下挖土。
“孙督……一片公心!只是如今这世道,有公心的几个有好下场?”白广恩摇摇头,揉了揉脸:“得了,这些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你们都听到了?今日必须将战壕挖到二道壕、堆起土墙、布置炮位,都把刀子亮出来,敢有拖延怠惰的,统统砍了!”
明军的战壕又一次开始向着樊城方向蔓延,城墙上的轻炮小炮和防护坡后的火器也次第开火,孙元化总结了前几日掘壕的经验,对掘壕方法进行了改进,大熙军的火炮杀伤效果更弱,即便如此,依旧不时有散射的炮子闯入战壕之中,炸起一片片血雾。
明军的战壕阵蔓延至二道壕前,充做炮灰的民夫和卫所兵被驱赶进壕沟中,踩掉地雷陷阱、清理断矛尖刺,盾车和战车顶着炮火推了上来,试图沿着二道壕再建起一座土墙,一切似乎与前几日并无二致。
但今日注定与往常不一样,樊城城墙上竖起数面鲜红的旗帜,随即哨声大作,几乎要刺破人们的耳膜,土墙之后震天雷、炸药包雨点一般飞掷而来,兹兹燃烧的火绳在空中仿佛闪烁的群星,二道壕中反应快的卫所兵和民夫慌忙掉头就跑,但已经太迟了,顿时被炸得鬼哭狼嚎。
不少炸药包投掷进了正在组阵的车阵之中,剧烈的爆炸将一辆辆战车和盾车掀翻,有些翻倒在战壕之中,将整条战壕都堵得进退不得。
“不要乱!准备搏战!”在最前方指挥清理二道壕的王龙也被炸得七荤八素,但他还保持着理智,强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拳打脚踢的让身边的兵卒速速整队。
可他一人的吼声完全淹没在无数惊恐的哭喊声中,无数的民夫和卫所兵遭到突然打击,都疯了似的往战壕中逃,他们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在战壕之中堵成一团,督战的官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和他们挤在了一起,战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