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阿六心生警惕,这段时间骆养性对他忽冷忽热,天上人间所在的青楼胡同里也忽然出现了一些探头探脑的人,很明显,锦衣卫对韩阿六的身份有所怀疑。
这其实早在韩阿六的预料之中,骆养性没什么能力,但那位骆老爷子,越与之接触,韩阿六就越觉得他深不可测,但他毕竟在锦衣卫里混了这么久了,清楚锦衣卫的行事风格,往往是不管有罪没罪,只要起了疑心,一般都是直接关进大牢里用大刑讯问几天再说,如今骆家只是对他若即若离、暗中盯着他的行踪,或许那位骆老爷子也还拿不准他的身份。
所以韩阿六愈发的小心谨慎,以至于如今骆养性和他说上一句话,他都得在心中盘算一番,这是不是骆养性背后的骆老爷子在试探他。
骆养性露出一脸和善的笑容来,朝太庙颔首:“留儿,你放心去,天子总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官都冻死,去讨个旨意,不管成不成,都与你无碍。”
韩阿六双眼不可察觉的眯了眯,却也想不到办法推脱,只能领命而去,骆养性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牵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一旁的王德化也微微一笑,打趣道:“骆指挥使猜的没错,皇爷确实不能看着百官冻死,只不过需要一个台阶而已,这台阶还正是你们这有功无过的锦衣卫去递最好,一道口谕,就能跟百官结个善缘,骆指挥使倒是爱护这个义子。”
骆养性摇摇头,呵呵笑道:“王公公说差了,这留儿跟咱家是隔代亲,我儿子多,一个义子算不得什么,家里爱护他的,是我父亲,我是个大孝子,自然得听父亲的话!”
王德化冷笑一声,问道:“骆老爷子那性格.....若让他爱护一个外人,怕是得有百倍十倍的回报吧?”
骆养性深深的看了王德化一眼,却没有回答,笑着转移了话题:“天子也是一贯恩宠爱护留儿,正好咱们也看看,如今这般局势,天子的恩宠可还在?”
韩阿六迈入大殿之中,大殿中点着无数火烛油灯,照得灯火通明,韩阿六却只觉得无比的幽暗逼狭,一时分了神:“熙者,光明兴盛之意,也不知何时我才能放肆于光明之下。”
一阵压抑的哭声将韩阿六的神绪拉了回来,韩阿六放眼看去,却见身形瘦小的崇祯皇帝正跪在蒲团之上,对着明太祖朱元璋的画像痛哭流涕,嘴里念念有词:“太祖爷,您显显灵吧!武乡贼烧了凤阳祖陵,他们称制建国了啊,他们要灭亡大明了啊!太祖爷,您难道一点也没看见吗?朕已经是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日日苦苦维持,这大明却愈发的千疮百孔,太祖爷,您显灵教朕,为什么?到底该如何作为?”
韩阿六忽然觉得崇祯有些可怜,他确实是个努力勤政的皇帝,每日睡眠不足两个时辰,内库有一点收入都统统拿去贴补国用,饭食简单的如同寻常百姓,一国之君,衣装上甚至还打着补丁。
大明闹到如今这步田地,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自然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解决的,大明已是积重难返了,勤勉努力之人却得不到回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奋斗的目标越来越遥远,这种无力的感觉,自然是让人可怜的。
韩阿六轻轻叹了口气,在这大殿之中却显得格外的清晰,崇祯也被惊动,身子渐渐挺直,强行将泪水憋了回去,用袖子擦了擦脸,回头看来,见是韩阿六,这才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陛下!”韩阿六赶忙行礼:“殿外百官已有不少冻倒,若是拖的久了,恐有性命之忧,臣特来请旨,将那些冻倒的官员抬下去救助。”
崇祯却没有回应,回头盯着朱元璋的画像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庞镇抚,你说,朕是不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没用,这大明终究还是要亡的?”
韩阿六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崇祯这是有些心灰意冷了,但他心灰意冷不代表他愿意主动把大明和皇位交出去,若是他真的什么事都不管任由杨嗣昌他们施为,反倒对大熙是件坏事。
毕竟即便韩阿六对杨嗣昌再怎么仇恨,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有能力、能做事,还一片公心的能臣,这样的能臣,是个极难对付的对手,吴成用凤阳给他编的陷阱,他一定不会跳进去。
所以韩阿六得给崇祯鼓鼓劲:“陛下,臣是个武夫,不懂什么大道理,臣只知道,若是认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底,哪怕是前途渺茫、道路险阻,但天道酬勤,若是半途而废,不管前路如何,陛下也只能陷在这失败的泥潭之中了。”
崇祯默然一阵,撑着祭桌站了起来:“庞镇抚,你说的对,朕为大明天子、天下之主,大明所有人都能放弃,唯独朕不能放弃!你这镇抚使当到头了,今日回宫,朕便赐你飞鱼服、绣春刀,顶个指挥同知的位子吧!”
说着,崇祯拍了拍韩阿六的肩膀,大步朝着殿外走去,来到殿外,扫视着雪地里的文武百官、宗戚勋贵,朗声道:“武乡贼残暴不仁、毫无廉耻,焚朕祖陵以骇世人、树伪朝以惑万民,此贼罪大恶极,天下诸贼皆可招抚,唯有此贼,定尽剿之!”
崇祯又扫视了一圈文武百官,咬牙切齿的说道:“诸位臣工,武乡贼在凤阳发布的战犯名录,尔等也都看过,你们之中不少人的名字便和朕一起登录在上,如今正是需要精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