淠水,淮河右岸支流,自北向南穿过庐州城,南接霍山,东岸有六安城一座,破六安城,通往庐州府城的的陆路通道便是一马平川,武乡义军入庐州府城后,分兵一路攻取霍山,吴成则自领主力往六安城而来。
左良玉自然也清楚六安城的重要性,集中大批军力背靠六安城沿淠水布阵,同时也抽调一批精锐至霍山据险要而守,以防武乡义军从侧翼抄袭六安城。
如今淠水之畔正在大兴土木,官军驱使大批百姓民夫将东岸挖得面目全非,垒起无数土台炮台、挖掘数重壕沟,掀起的泥土和积雪在半空中混在一起,仿佛又下了一场浑浊而纷飞的大雪一般。
左良玉穿着一身深蓝棉甲,将头盔抱在手臂之中,踱着马巡视着淠水之畔的工事,一脸轻松自在的笑道:“武乡贼动作倒是挺快,前几日连下了三个晚上的大雪,到处都是烂泥和积雪,他们还能这么快就抵近六安,这行军速度,恐怕不亚于东虏了。”
“武乡贼没携带重炮,若他们携重炮而来,他们以步卒为主,速度不可能这么快的,咱们也有时间把淠水的防线修好,不会像如今这般只修了个大概。”左梦庚落后左良玉半个马头,扭头看着附近正在修建防线的民夫和百姓,有不少人身上的衣物都被左部官军抢走御寒,身上只有单衣,冻得瑟瑟发抖。
又累又冻,自然有不少百姓和民夫坚持不住,但他们只要动作稍慢,便会换来监督的兵卒一顿毒打,若有累倒的,便统统抬下去处理了。
“武乡贼若有重炮,这防线修了也没大用!”左良玉摇摇头:“武乡贼没重炮,咱们手里也没重炮,算得上公平。”
左梦庚“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依旧扫视着淠水的防线,双目不时瞟向对岸,脸上的焦虑和忧愁怎么也藏不住。
左良玉回头瞥了他一眼,原本轻松自在的表情顿时变得暗藏怒火,自言自语的骂了一句:“虎父犬子啊!”
“庚儿,未战而先怯,如何能抵挡贼寇侵攻?”左良玉勒住马,一脸严肃的教训道:“将为军之胆,为将者临阵怯战,手下的将士哪还有血战之胆、鏖战之心?你心中再怎么害怕,也不要在脸面上表现出来!”
“儿知错了.....”左梦庚赶忙低下头去,眼珠子转了一圈,小心翼翼的说道:“父亲,淠水水浅,六安城也算不得大城,退回庐州集结兵力据坚城而守,是否更稳妥一些?”
“稳妥,敌强我弱,只求稳妥,必败无疑!”左良玉冷哼一声,策马向前:“那无牙帅用兵也是个稳妥的,看他的架势,是个泰山压顶的盘算,准备直接和咱们硬碰硬,贼寇如此而来,不挫其锋锐,让他们一路冲到庐州城下,武乡贼锐气正盛、我军如何能守?所以在这淠水边必须打上一仗,让弟兄们见见血,让武乡贼明白咱们也不是好对付的。”
“父亲说的是!”左梦庚吹捧了一句,眼中的忧虑却始终没有散去,又扭头看向对岸,远处一条细细的黑线出现在地平线上,左梦庚只觉得心中一跳,喃喃念道:“可若是我军在淠水的防线被武乡贼轻易突破......岂不是涨了贼人的志气?庐州如何还能守御?”
当吴成抵达淠水边时,河边已经乒乒乓乓的打了个热闹,对岸的左部官军炫耀似的放铳发炮,炮弹在河中激起一道道水柱,但鲜有轰到西岸来的。
“属下领军抵达之后,左部官军就在不停放炮!”做为先锋的副将艾奇当起了导游,领着吴成在淠水西岸观察着:“左部官军的阵地尚未布置完毕,属下粗粗看了看,好几条壕沟还没连接起来,做为炮台的土台大多数还没平整,阵地前也没布设多少地雷和拒马等物,直到现在,左部官军还在抢修工事。”
“左良玉动作可够慢的!”吴成嘲讽的笑了笑,目光落在对岸那面醒目的“左”字大旗上:“一支合格的军队,不可能不注重土木工事,大明国初之时,明军的土木工事就很优秀,当年在通许,左良玉构筑的工事也算有条有理,再看看如今?咱们已经被大雪拖慢了不少行军速度,结果左良玉到现在还没把防线修筑完毕,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实力下降的厉害。”
“不是左良玉不行了,是他的兵不行了!”宋献策策马跟了上来,哂笑道:“盲目的扩军、盲目的拉人头、盲目的造大声势,兵员良莠不齐、劣兵带坏好兵,加之军饷都要靠抢掠百姓、心中又无半点信仰,这样的兵,上了战场必然是不堪一击的。”
“战争,终究不是靠一两个所谓名将就能得胜的!”吴成笑着点点头:“传令,各部造饭休整,让辅兵去伐木寻船,准备搭建浮桥过河!”
吴成顿了顿,扫了眼对岸还在不断放炮放铳的左部官军,冷笑出声:“左良玉看来炮弹火药不少嘛,只可惜他手中没有重炮,光靠着轻炮和中型炮怎能封锁江面?遴选选锋,准备强渡淠水,这一仗要彻底打垮左部官军的战斗意志!”
尖锐的哨声忽然响起,左良玉一直轻松自在的脸上忽然微微变了变,又很快恢复如常,只是握着马缰的手越来越紧,紧的有些发白。
左良玉立住马,看向对岸那面鲜红的旗帜,旗下立着一人,似乎也在遥遥观望着这边。
“那个,便是武乡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