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倒是有些冤枉唐晖了,他确实被武乡义军震天动地的炮火给吓住了,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提拔上巡抚之位,但也不是个无能昏聩的官,尽力研究过武乡义军的战例,武乡义军火器之利独步诸贼,这是朝野公认之事,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唐晖很清楚,要对付武乡义军的火器,湖广官军也只能靠火器,所以他上任之后花了大把的心思清点湖广火器库存,瓜分的襄王金银也大多送到澳门去购买火炮火铳等物,攒下了一支不小的火炮队,给步队也配备了不少火铳火器。
在他心中,虽然比不上武乡义军,但若只是坚守并给予武乡义军一定杀伤,靠如今的湖广官军并非不可能,所以他明知武乡义军围攻承天府是个陷阱,还是一头撞了进来。
但事态的发展和他所幻想的却完全不同:杨正芳是一员宿将,从武乡义军陷落襄阳后就开始在承天府布置防御,纯德山上有着唐晖辛苦攒起来的大半火器和火炮,守军也是花了大价钱请来的苗兵、狼兵和藤牌兵精锐,但面对武乡义军,却没有一合之力。
武乡义军甚至都还没开始正式攻山,只用火炮和火器就已经将纯德山上的官军切得支离破碎,显陵之中杨正芳的大旗还在飘扬,但明眼人都看得清楚,纯德山已经落在了武乡义军的手中,只待满山的大火一停,便任其采摘。
武乡义军的炮队摧毁了唐晖心中最后一点幻想,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已经笃定自己是必败无疑,于是干脆下城回了承天府衙,穿戴好官服等在府衙之中,只等武乡义军破城,便自尽殉国。
湖广官军主力在承天府全军覆没,整个湖广还有谁能拦住武乡义军的突飞猛进?如今朝廷正在山西动大兵,崇祯皇帝正好借他的人头来激励军心,就算他逃出去,也必死无疑,可自尽殉国,还能保住自己的家眷和宗族。
但他想自尽殉国,手底下的将帅们却没几个想陪他一起去死,武乡义军炮轰纯德山,让这些将帅也大受震撼,特别是那些西南来的土司将领,他们大多参与过平奢安的战事,都算得上是宿将骁勇,如今面对与奢安之乱时完全不同的战争形式,不少人都被打碎了三观,当即就失了战心,直呼“武乡贼不可战胜”。
底下的兵卒也士气大挫,杨正芳的精锐面对武乡义军都不堪一击,何况是他们?那些西南来的苗兵和狼兵领了不少赏钱还没捂热,抱着剿贼的心思来打仗,结果却碰到一支自己根本没法还手的强军,谁愿意白白把命送在异乡?都鼓噪着要弃城而走。
到了这个时候,城内这支拼凑起来的湖广官军反倒上下一心了,官将们私下议定,派兵把城内的百姓都从家里赶出城,驱赶着这些无辜百姓去冲击武乡义军的阵地,守军或混入百姓之中,或分散突围,抛弃了纯德山上的杨正芳和承天府,四散而逃。
唐晖也没能如愿自尽,几名将官领兵冲入承天府府衙之中,不由分说将唐晖架上马随他们一同出城逃命,倒也不是他们对唐晖这个巡抚有多少忠心,而是万一日后朝廷追究起抛弃显陵逃跑的责任来,他们能把这黑锅推到唐晖这个巡抚的身上,把唐晖交给朝廷,多少算有个交代。
唐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只能任由他们架着出城,出了南门,只听见四处都是嘈杂的喊声,偶尔还有一声声爆炸声传来,那是被驱赶冲阵的百姓踩中武乡义军围城阵地上的地雷而发出的声响,在一片哭喊声中,武乡义军的齐声高喊也很是清晰:“军令!城内良善百姓原地坐下!冲击我军阵地者立死!驱赶百姓冲阵之军将兵卒,立斩不赦!”
武乡义军的喊声都有些嘶哑破音,明显那些呼喊的战士们都用尽了全身力气,但他们的呼喊却收效甚微,百姓们被官军的刀枪逼着乱跑乱窜,官军的兵卒只顾着逃命,遇到跑得慢的或拦路的百姓便一刀劈上去,搅得百姓们更加混乱。
武乡义军又呼喊了一轮,见始终没有效果,尖锐的哨声忽然响起,随即便是一阵阵雷霆之声炸响,惊得大地都在颤动不止,无数百姓乱哄哄、惊慌失措的喊着:“武乡义军放炮啦!武乡义军放炮啦!快坐下!快坐下!”
“他们竟然还真敢放炮!”唐晖身边一名官将怒骂一声,忽然伸手将唐晖的官帽打落:“唐巡抚,逃去武昌,有水军护着江面,武昌不一定守不住,湖广之事咱们还没到绝路,可死在这里或者被武乡贼抓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唐晖浑身一激灵,胡乱的点点头,将身上官袍也解了、官靴也脱了,随手扔在地上,几名亲兵捧来几件民装,周围的将官和唐晖都换衣装,那名将官推了一把身边的亲兵:“把唐巡抚的大旗打起来,尽量收拢些官军弟兄们,向着南面突围,把武乡贼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咱们朝西边逃,混在百姓里头寻机逃出去!”
唐晖已失了主张,一脸心神不宁的模样,那名将官瞥了他一眼,挤出一丝笑容来安慰道:“唐巡抚,您就安心跟着咱们吧,写奏疏、做大官,咱们这些丘八比不上你们这些文官,但要说到逃跑,哪怕是万岁爷也比不上咱们这些丘八!”
与此同时,显陵中的杨正芳又冒险登上了望楼,透过大火烧起的黑烟缝隙,朝着承天府的方向观察了一阵,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