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龙偷眼瞧了一眼崇祯,见他认真听着、低头沉思,这才继续说道:“但要拔其根脉,就需要先剪其枝桠,唯有山东、陕西等地乱平,朝廷才能腾出手来,集结调动大军围剿沁州残贼、彻底消灭武乡贼的根本。”
崇祯心中有一丝犹豫,倒不是杨嗣昌的计划有什么问题,而是他心中清楚杨嗣昌所说的“根本”是什么,武乡贼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到如此程度,是因为沁州等地无数百姓受其蛊惑、站在他们的身后,这些附贼的百姓,就是武乡贼的根本,杨嗣昌要除根,就是要除掉他们!
虽然杨嗣昌的密奏里没有明说,虽然从崇祯到傅宗龙等人都默契的装糊涂,但事实就是如此,杨嗣昌、洪承畴如今在临洮就是一个村一个村的屠杀过去,再用各处召集来的流民填入村寨之中。
“所以要先剪枝桠……没有充足的兵马,如何能屠戮十余万的百姓?”崇祯心中默念着,掂了掂手中那封武乡贼攻破襄阳的急报,下定决心道:“既然如此,朕就暂且忍耐那些贼寇一时,武乡贼攻破襄阳一事,傅卿你按杨卿的意思上封奏疏,朕让司礼监一概批红照准!”
“左良玉不能动,襄阳失陷总得有人负责…….”崇祯思考了一阵,将那奏疏扔在御桌上:“洪如钟举止失措,念其殉国身死,就不赏不罚了,以原职抚恤其家人吧,襄王朱翊铭弃藩封而逃,罪不可赦,着锦衣卫押解凤阳圈禁,襄藩除国!”
崇祯停了停,等身边的王承恩记录完毕,这才抚摸着杨嗣昌的那封密疏,说道:“杨卿说,山东、陕西乱平之后,傅卿你总督保定、天津等地,卢象升调宣大总督,洪承畴督山陕,熊文灿巡抚陕西,陈奇瑜巡抚河南,再择一重臣居中调度,对山西武乡残寇处十面张网之势,朕深以为然……”
“只是如今看来,洪承畴…….”崇祯犹豫了一瞬,说道:“东虏这段时间活动频繁,据说有出兵朝鲜、强迫朝鲜水师攻打皮岛、接应孔有德之意,关宁一线恐怕也会受到东虏攻击,朕想让洪承畴去总督蓟辽,对付东虏。”
傅宗龙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崇祯还是对洪承畴起了疑,担心他会私下与武乡贼勾结,故而才找了个理由将洪承畴调走,傅宗龙眉间一皱,赶忙说道:“陛下,洪巡抚久镇西北,在山西陕西皆颇有威望,军将大多信服于他,洪巡抚留在原位上,比去辽东发挥的作用更大……”
崇祯眼中狐疑的神色更为浓烈,低头盯着那封密疏看了一会儿,说道:“朕意已决,洪承畴调任蓟辽总督一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议。”
“陛下心意已决,臣自然遵旨!”傅宗龙低下头去,嘴角却抹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杨嗣昌说要择一重臣居中调度,这重臣之位必然只能是他自己,那几任督抚之中,傅宗龙、陈奇瑜熊文灿是杨嗣昌推荐上台的,卢象升是个听命行事、不党不群的孤臣纯臣,只有洪承畴,有威望有手段有靠山,而且心思叵测,到时候会不会听杨嗣昌的号令,谁也说不准。
所以杨嗣昌等人本来就准备找机会把洪承畴排除出去,只是如今还得靠他帮忙平定陕西、调动秦兵,所以才不得不和他合作,没想到天子先对洪承畴起了疑,给了他们一个上好的机会。
故而傅宗龙才借坡下驴,明着在帮洪承畴说话,实际上确实提醒天子洪承畴威望显著、在山西陕西不少军将对其信服,又有与贼寇合谋勾结的嫌疑,有了左良玉那个拥兵自重的前科,崇祯又怎会不怀疑洪承畴有拥兵自重的可能呢?
只要有了怀疑,自然是先把苗头掐死在摇篮里最好,所以崇祯必然会把洪承畴调任他处,杨嗣昌也就能毫无掣肘的施展他的计划,傅宗龙他们这些依靠于杨嗣昌上台的督抚高官,也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说起东虏,杨卿说河南匪乱一发不可收拾、武乡贼死灰复燃,关节在于东虏牵扯了我大明太多精力…….”崇祯淡淡的说道:“所以与东虏和议之事势在必行,傅卿,你如何看待?”
“陛下,当初贼寇狼狈逃入河南,彼时若调动大军围剿,并非不能将之剿,是何缘由无法成行?”傅宗龙早就和杨嗣昌私下沟通过,胸中早有准备,当即朗声答道:“是因为宣府新军勾结东虏破关!”
“陛下,我大明最强之军乃是关宁军,镇压贼寇、平定叛乱,都要调他们做中坚,但关宁军却始终无法大举入关平乱,为何?就是因为有东虏虎视在外!”
“若能与东虏和议,则我大明可解东顾之忧,专心处置腹心之患,亦可节省钱粮增练各军,到时可抽调上万关宁军入关剿寇,辅之以数万秦、晋、豫、川等地精兵,哪路贼寇能挡?朝廷若能剿灭贼寇,也能全心对付东虏,岂不比如今左支右绌的局面好?”
崇祯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说道:“与东虏议和之事,都察院反应激烈,还是等张家口抓获的那些贼寇细作审问后,有了充足的证据证明京师之乱乃是武乡贼嫁祸东虏的策略、安抚都察院之后再说吧,武乡贼占据襄阳城,也不能不管,该如何处置。”
“陛下,湖广无需太过在意,只需控制住武乡贼造乱的态势,将其限制在襄阳左紧,待拔其根脉之后,再集中力量围剿便是!”傅宗龙毕恭毕敬的答道:“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