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哨声响起,随即就被有如平地惊雷一般的火炮声盖过,附近炮台上的六门红衣大炮一齐开火,炮弹在空中呼啸而过,引得望楼、炮台和战壕雪棚上的积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座小雪堆。
黑夜无光,武乡义军的观察手也没法标定目标,炮手只能朝着那黑暗中的狼嚎声和脚步声盲射,六发实心铁弹飞射过去,如果不是陷入烂泥雪地之中,总能造成一些伤亡。
事实也是如此,雪夜无光,川兵同样视线不佳,只听得炮弹划破天空时传来的尖啸声填满了耳朵,待看清炮弹的时候,已是近在咫尺。
一发炮弹呼啸而来、从天而降,当面的一名白杆兵甚至连本能的闪避都没来得及做,炮弹已经撞碎了他直指向空中的长枪,余势依旧不减,冲撞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上的重甲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撑过便轰然碎裂,等他反应过来,整条手臂都被炮弹从肩膀开始削去,那白杆兵咬牙呜咽一声,捂着血若涌泉的伤口向前走了两步,嘭的一声倒在了雪地之中,鲜血瞬间将他身下的白雪染成一片刺目的鲜红。
但那已经是武乡义军的重炮唯一的收获了,六发实心铁弹,只有一发命中了一人,白杆兵和土司兵的阵形本就已经凌乱,实心炮弹落地又陷入烂泥之中无法形成跳弹,杀伤力锐减,自然也迟滞不了川兵的推进。
武乡义军的第二轮炮击很快就来了,这一次中型火炮也加入了轰击之中,实心铁弹在空中横飞,若是不幸被轰中的川兵,他们身上的盔甲藤牌根本无法阻挡炮弹的冲击,当即便是断肢残躯的下场,不时有白杆兵和土司兵倒在地上,但却没有任何一人退却,依旧坚定不移的向前挺进着。
一发炮弹砸在邓玘附近,激荡起一片雪花,有泥土溅进了邓玘嘴里,让他止不住咳嗽起来。
武乡义军的炮兵很聪明,川兵出城攻击,要越过自己布置的三重护城壕,护城壕不会完全把城围死,会留下一些可供军兵通行的狭长通道,若敌军从这些通道攻城,守军就能集中火力给敌军造成重大伤亡,若敌军溃败、或者外援赶至,守军也能顺着这些通道衔尾追杀或里应外合。
武乡义军的火炮就瞄准着这些通道,狭长的通道只能容得下三四人并排通行,如今川兵反倒成了被集火攻击的对象。
但邓玘连更换路线的打算都没有,他们若是求活,又何必大造声势的出城呢?被重炮轰死还是被贼军的火铳射杀,又有什么分别呢?
“想活命的,退回城里去!”邓玘发狂一般的喊着,脚下步伐却一刻不停,他甚至没有再组阵的欲望,混在川兵兵将之中,和他们一起越过三重护城壕,朝着前方不断闪烁着的火光冲杀而去。
更多的川兵卸下碍事的盔甲,已经没有人再在乎什么军纪和阵形了,所有人都在乱糟糟嘶嚎乱叫着往前涌着,直到死亡的降临。
远处闪烁的火光连成一片,将严阵以待的武乡义军战士的面容都照耀了出来,布置在武乡义军军阵前的轻炮和火器次第开火,火箭飞蝗一般铺天盖地的袭来,炮子掀起的飓风裹着无数雪花在空中盘旋。
有一些土司兵举起了手里的藤牌遮挡,更多的则是愈发加快脚步,但铺天盖地射来的火箭和炮子没有给他们留下一丝穿透的缝隙,编织起一道不可逾越的火网,无数英勇的川兵将士翻倒在地,他们要么被火箭扎成了刺猬,要么被横飞的炮子打碎身躯、满身破洞的倒在地上。
哀嚎声响彻原野,一时未死的川军将士不再理会往日的军纪,在鲜血流干之前用尽全身力气哀嚎着,仿佛是在发泄一般。
有些川军将士见到同袍惨烈的景象,心中的血勇顿时消散大半,扔下武器掉头往通许城逃去,往日这些逃兵必然是要被捕获斩首以稳固军心的,但如今没有一个将官去阻拦他们,遇到自己拦在逃兵逃跑的路线上,甚至会让开道路放他们逃离。
邓玘也懒得去理会他们,今日这场“进攻”,本就只是为了践行他自己“忠君报国”理念,他没法要求手下的官将兵卒和他一起去送死,那些逃兵能坚持到现在才溃逃,已经让他很是欣慰了。
川兵离武乡义军的军阵越来越近,武乡义军的重炮已经停了火,如此近的距离,重炮的炮弹只会从他们头上飞跃过去,根本造不成什么伤亡,武乡义军的炮弹大多来自缴获,同样宝贵的很,没必要浪费在他们这些必死的川兵身上。
但武乡义军的轻炮和火箭却一刻也没有停歇,黄崖洞兵工厂能够自产火箭和炮子,武乡义军的炮队和火器兵自然不会吝啬,尽情的将炮子和火箭倾泻在那些川兵身上。
一声炮响,邓玘身前的一名亲兵身上冒出数个血洞,他惨叫一声,直接腾空而起,在空中打了个旋,面朝下扑倒在雪地中,身子还在不停抽搐着,而那些穿透了他身躯的炮子却依旧没有停止突进,邓玘下意识的一躲,只觉得右臂撕裂一般疼痛,右手苗刀也叮叮当当作响,随即便脱手而出。
邓玘扭头看去,却见右臂半个小臂都被削掉,剩下的手臂也残缺不全满是血洞,鲜血伴随着无比的疼痛喷涌而出。
一名亲兵跑上来护在邓玘身前,另一名亲兵则上前扶住他,邓玘左右看去,还在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