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许城县衙大堂内,血腥味正在向四周弥漫,周凤梧怒目圆瞪、喘着粗气提着一把滴血的宝剑,一脚踢飞滚落在脚下的人头,如野兽一般嘶吼着:“不可能!左总兵绝不会弃我等弟兄而逃!这些贼鸟厮定然是武乡贼放进城来乱我军心的!合该全数杀绝!”
堂中几名被武乡义军放进城劝降的官军吓得屁滚尿流,他们都是在高迎祥和张献忠追击左良玉时被俘虏的将官,作为亲历之人前来劝降,本就是心惊胆战,如今见周凤梧忽然暴怒杀人,心中更为惊惧,纷纷跪倒在地不停磕头,哭嚎着讨饶:“参将大人,末将等绝没有一丝虚言、句句属实啊!左总兵确实是放弃鸑鷟岚南逃了啊!”
“还在妖言惑众!”周凤梧勃然大怒,挥剑欲砍:“就算左总兵要逃,鸑鷟岚还有李公公监军!左总兵就不怕朝廷和天子怪罪?”
说话间,宝剑斩下,又当场斩杀了一人,其余俘虏人人大骇,有一人干脆脖子一梗,跳起身来,指着周凤悟就骂:“你这被人戏弄的蠢材!就算把我等杀尽了,左良玉丢下你们跑了的事也不会改变!武乡贼….义军说了,要是你们不信,尽管派人去鸑鷟岚查看便是,武乡义军绝不阻拦,若是老子有半句假话,一家性命都赔给你!”
周凤悟愈加恼怒,挥舞宝剑乱砍乱杀,邓玘刚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看着周凤梧把所有劝降的俘虏将官尽数斩杀。
周凤梧提着宝剑立在一地尸体之中,喘着粗气回头看向堂中众人,他手下的昌平骑兵官将对上他的视线都低下头去,川兵将领则一个个面面相觑的互相交流着眼神。
邓玘与周凤悟对视着,见他满眼都是怨毒和不甘,脸上的神色却渐渐灰败下去,知道他嘴上不承认,心中却已经信了左良玉抛弃他们逃走的事,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流寇骑兵出现在通许城下,如今还不断有流寇兵马赶来,无论左总兵是逃跑还是败退,总之鸑鷟岚是丢定了,通许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
周凤悟垂下头去,手中宝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身子一抖一抖,语气中有些哽咽,又填满了愤怒和不甘:“为什么?左总兵南逃,不单单是放弃咱们通许城,还是扔掉了开封!开封若陷、周藩陷贼,天子的雷霆之怒,左总兵如何应对?”
“拥兵自重!”邓玘只回了四个字,周凤梧浑身一震,眼见着他身子渐渐软了下去,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某十四岁投军,就在左总兵部下做事,为他出生入死……”周凤梧满脸灰败,喃喃说道:“今日左良玉却弃我等而去……把某和弟兄们当垃圾一般扔在这通许城中!”
周围的几名昌平军将领一个个也是满脸愤怒,有人还哭出声来,邓玘叹了口气,苦笑道:“正因为你是左良玉的老部下,把你留在这通许城中才能瞒过我和李公公……哼!如今想来左良玉从一开始就打定了南逃的主意了。”
周凤梧眼中含泪,抬头冲邓玘问道:“邓副总兵,左良玉南逃而走,通许城就彻底成了一座孤城,武乡贼、闯贼、张贼、贺贼,数万大军围在此处,我军能战之兵不过三千余人,这通许还如何守?”
“周参将,此时此刻你还想着如何守城?”邓玘有些惊讶,苦笑着摇摇头:“左良玉南逃的那一刻起,通许城就已经守不住了!这座城就是一片死地、一个绝境,守通许城,就是自寻死路!”
周凤梧嘴唇颤抖着,似乎是心中残留的一点幻想被击破,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渐渐虚弱得有些听不清楚:“守城……不能守……如何是好?”
邓玘眯着双眼看着他,心中有一丝明悟,长叹一声,替他挑明了:“听说武乡贼一贯优待俘虏,投降的兵卒将官从不虐待打骂,甚至不夺个人财物,愿意留下的便留下,不愿意留下的还发放路费礼送,武乡贼军中,有不少是投诚的官军军将……”
周凤悟浑身一抖,抬头看向邓玘,满眼都是希望:“邓副总兵,您……您要开城投降武乡贼?”
邓玘却摇了摇头,当场拒绝道:“本将早已说过,本将与武乡贼有家族私仇,又曾受秦老夫人重恩,在秦老夫人身边学了那么久的忠君报国,本将绝不会投降贼寇!”
周凤悟的神情由希望变成了失望,又渐渐变成了绝望,邓玘一双虎目扫视着堂中的一众将官官吏,周凤悟的部下人人都是满脸失望,川兵的将官有的一脸坚定,有的满脸迟疑,有些人则互相对视交流着,至于通许县内的官吏,每个人对上他的视线都垂下头去,明显都在心里做好了投降的打算。
堂中陷入了一阵难堪的沉默,通许知县干咳一声,硬着头皮出声劝道:“邓副总兵,通许县城内尚有百姓四万余人,若是大战一起,不知多少百姓要遭兵灾,既然通许城已不可守,何必再造杀孽呢?”
邓玘看着他,这知县把百姓架出来,话里话外都在表明投降的意思,但堂中却没有一人反驳他,连邓玘手下最坚定的川军将领都没人说话,很显然,在所有人的心中,要想不死,只有投降这一条路了。
邓玘叹了口气,整理着身上的铠甲:“本将说了,本将绝不投降,即便只有三千人马,本将也要与城外的贼寇大军血战到底!”
邓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