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堂,原本县太爷居住的厢房,武乡义军占领渑池城后,成了杜魏石居住办公的地方,如今又被惠普和尚占据,当作自己的指挥部,满怀希翼的在此“领导”闻香教起事大业。
但这起义大业刚刚开了个头,就被当头一棒打得粉碎。
县衙前堂的铳声连成一片,闻香教徒的惨叫声和哀嚎声更是声声可闻,穿着一身僧衣袈裟、盘腿坐在床上打坐的惠普和尚停下诵经声侧耳听了一阵,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看来老王老刘他们是把贫僧给抛弃在此了......他娘的,亏贫僧当年在山东还救了他们一命!”
“大师,你说什么?”一名闻香教头目扭头看来,脸上满是焦急:“大师可得佛旨?武乡贼马上就要冲进后堂了,弟兄们快顶不住了,大师,佛爷可给了您什么预示?”
惠普和尚心中又是一阵苦笑,武乡义军围攻县衙之时,他就缩进厢房之中打坐念佛,装作沟通佛祖的模样,但他当和尚这么多年,连梦里都没见过佛祖的面,哪里能沟通什么佛祖?摆出这副模样不过是为了鼓舞士气而已。
惠普和尚悄悄一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面相庄严如在世菩萨,淡定的理了理袈裟僧衣,淡淡的笑着,说道:“无需惊慌,佛祖已给予贫僧佛旨,此番武乡贼攻入县衙,不过是尔等所需经历的一劫,度过此劫,便能在佛祖身前记下一笔,日后成佛证祖,这便是一场大功德!”
厢房内的几名闻香教头目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武乡义军突破院墙冲入县衙,他们一个个心急如焚,但见惠普和尚这般泰然自若,心里也稍稍安定了几分,有一人赶忙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问道:“大师,如此,我等该当如何?”
“只需坚定守住县衙,便可渡过此劫!”惠普和尚笑吟吟的说着:“武乡贼只有一千余人,我教兄弟有数万弟兄,只要守住县衙,王传主、刘传主他们必然会集结大军来援,到时候,武乡贼必然崩散,尔等亦能收获一场大功德!”
几名闻香教头目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的不安都渐渐平息了下去,纷纷行了一礼:“既然如此,我等便去阻挡武乡贼,请大师为我等诵经祝佑。”
惠普和尚微笑着看着他们离去,脸色顿时一变,匆忙解了袈裟、脱了僧衣,从床下摸出一个包裹,一边嘟哝着“幸好留了一手,带着这些保命的家伙”,一边解开包裹,从里头摸出一件道袍穿戴好,又摸摸索索一会儿,给自己套上假头发、戴上一个偃月冠,乔装成一名道士,提着拂尘一扫,起身左右看了看,爬到床上推开床头的窗户,悄悄跳了出去。
县衙里的铳声越来越响,武乡义军齐声喊“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可闻,惠普和尚浑身抖了抖,赶忙快跑两步,选了面院墙,踩在院墙上借力,双手攀住墙头,双臂用力,翻墙逃出。
街上也是乱糟糟的一片,武乡义军正在全力攻打县衙,县衙附近则安排了那些投诚官军看守,街上几名投诚官军正在堵截同样翻墙逃跑的闻香教徒,见又有人翻墙出来,有名络腮胡子的大汉挥刀大吼道:“谁人?跪地投降!否则立死!”
惠普和尚自然不可能听他的,撩起道袍下摆拔腿就跑,那投诚官军怒喝一声“站住”,领着几人一起追来,有人弯弓搭箭一箭射来,好在惠普和尚在渑池潜伏这么多年,对渑池街巷早已牢记在心,猛然往一条小巷一拐,那箭“笃”的一声扎进墙里。
七拐八绕了一阵,身后那些投诚官军呼喊的声音却依旧不停,而且还越来越多,惠普和尚暗暗啐了一口:“他娘的,跟得这么紧,还把其他贼人都招来了,这样下去怎么逃出去?不行,得先找个地方藏身!”
惠普和尚眯着眼思索了一下,冷笑一声:“好在之前早有准备,瞒着姓刘的和教内兄弟们悄悄买了个民宅,一直空着没用,如今正好藏身。”
又绕了一阵,绕到一间带小院的民宅,翻墙进去便要往民屋中藏,正要伸手推门,却又猛然停住:“不行,这里离县衙太近了,若是武乡贼一路搜过来,这屋子里也不安全.....”
惠普和尚低头思索了一瞬,绕到屋子一侧,捏着鼻子踹开茅房的门,一边扇着风一边自言自语道:“他娘的,这次若能躲过去,爷爷一定要去教主座前狠狠告上一状,让那姓王的和姓刘的碎尸万段!”
话音未落,忽见茅房粪坑之中黑影一闪,随即一阵恶臭传来,差点把惠普和尚熏倒在地,还未来得及反应,忽然一股巨力袭来,惠普和尚毫无防备、脚下一滑,摔进了粪坑之中,措手不及之间张嘴欲惊呼惨叫,顿时便啃了两口已经干涸成粉末状的污秽之物,忍不住将胃里的东西统统吐了出来。
一个人影闪到他身前,一把抓向他的头发,却不想连发带帽一齐扯了下来,顿时惊呼道:“杜辅政,是个假道士!头上还有戒纹,和尚假扮道士是个什么意思?”
“定然是有鬼啊!”又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人影凑到惠普和尚前头,眯着眼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嘿嘿一笑:“嘿!原来是惠普大师,佛祖让我受这场苦难,原来是送我一场好机缘啊!”
惠普和尚心中一惊,抽出袖中藏着的短刀就要挥砍,但他身旁的人影反应更快,一把抓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