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至今,陕西依旧是滴雨未下,山西下了几场小雨,河南下了场大暴雨,而京师,则是阴雨绵绵,整座城市一直被笼罩在乌云之中,阴沉沉的透不出一丝的阳光,一如此时正坐在建极殿中翻阅着奏疏的崇祯的心情一般。
怀庆府城被围,消息传到京师,崇祯只感觉心头又压上了一块大石,但也没有太在意,只是督促兵部发文河南,让左良玉尽力解围,按照以往的经验,贼寇围攻大城,除了山西的辽州之外从来就没有成功过,而辽州之所以陷落,也是因为曹文诏兵败身死、山西官吏震怖,闯贼和武乡贼携大胜之势围攻辽州,辽州孤立无援、知州带头逃跑的缘故。
只要城内守军充足、官吏坚定,外围有官军策应,贼寇就没法攻陷大城,怀庆府城有藩王镇守、巡抚辅佐、兵力充足,还有左良玉强军在侧虎视眈眈,贼寇不是傻子,面对这种情况一般都会撤兵遁走。
一伙从山西被赶到河南的残兵败将,牵扯不了崇祯太多精力,如今让这大明天下,比怀庆府更为危急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山东的兵变还在扩大,孔有德、李九成等人围攻莱州,听闻朝廷平叛大军入鲁,伪受招安,诱杀前来宣旨的莱州知府朱万年、生擒一同前来的登莱巡抚谢涟,同时还勾结东江镇毛文龙旧部毛承禄、陈有时等人,袭占旅顺、鹿岛、石城岛等地,东江总兵黄龙慌忙求援。
崇祯闻讯大怒,将一直关押在诏狱中的余大成、张焘等登莱官将斩首弃市,孙元化得周延儒指使洪承畴上疏作保保下了一条性命,被充军大同镇,替洪承畴造炮铸器以围剿残寇。
但杀人只能泄愤,改变不了如今山东糜烂的局势,崇祯将余大成等人的首级送去山东前线,派高起潜监军,令朱大典限期剿灭叛军,否则“效余大成等人之旧事”。
山东未定,边关也不平静,皇太极亲领大军攻打林丹汗,林丹汗胆怯,再次弃地西逃,宣大长城防线顿时对东虏敞开,边关一日数报,已有东虏偏师兵临大同、宣府边墙附近,窥伺长城关口。
崇祯是焦头烂额,大同还好说,宣府镇离京师不过几天的路程,若是东虏自宣府镇长城防线破关,恐怕又会在京畿酿成一场己巳之变。
己巳之变时还有辽镇、昌平和西北等地的边军可以调动勤王,如今辽镇在大凌河之战被打断了脊梁,西北等地边军欠饷日久,走到半路上就得哗变,关内能动用的机动兵力几乎都集中在山东平叛,若是再来一场己巳之变,崇祯还能从哪里去调兵?
崇祯束手无措,只能下旨让诸边谨守,但破洞一般的长城边关能不能守住,崇祯一点信心都没有。
幽幽叹了口气,崇祯搁下手中的奏疏,揉了揉眉间,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冲殿中的几名绯袍大官问道:“怀庆府被围已有数日,尚不知情势如何,左良玉领军回援,卢象升独木难支,闯贼和曹贼趁机攻陷了临城,卢象升请兵求援,诸卿看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周延儒接过奏疏匆匆看了看,眉间微微皱了皱,将奏疏传下去,温体仁接过看了两眼,便继续往下传,自己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崇祯看着这一个个面露难色的部堂高官,心中渐渐升起一腔怒火来,平日里争权夺利人人争先,一说到正事上就心里想着如何推诿,一个个的放不出一个好屁来。
看着殿中这些大臣,崇祯忽然想起了杨嗣昌来,杨嗣昌再怎么大话连篇、再怎么不切实际,好歹是个肯认真做事的,只可惜他如今名声如粪,即便是被充军陕西,都察院的御史言官依旧每日弹劾不停,势要取其人头才罢休,崇祯也只能等杨嗣昌靠着孙传庭在陕西立下军功,才能找机会让他回京复职了。
崇祯的心中又是一阵无边的郁闷袭来,陕西的局势也很不乐观,陕西受灾多年、百姓本就穷困,今年加征剿饷,不少百姓弃地逃亡,盘踞陕甘边界的老回回和李部司因此实力大涨,打出“救民水火”的旗帜,派出大批小队分散袭扰临洮府,组织乡野百姓抗税救灾、屯田自救,声势越来越浩大。
熊文灿奏疏里直言:“临洮之民,十之八九勾连回夷,为夷耳目、通报消息,官军大举进剿,回夷得百姓通报早已遁逃,官军一无所获,往往还受其袭扰,夜不能寐、粮道断绝、士气低落,以至于屡战屡败,回夷于临洮等地,隐隐有山西武乡贼之势也。”
但崇祯依旧是无可奈何,京畿腹心之地,他都已经抽调不出兵马来了,何况是陕甘偏远之地?只能让熊文灿谨守大城、招安贼寇,尽量为孙传庭补齐粮饷,希望孙传庭能赶在老回回成势之前将新军练出。
“卢参政手里不过五千兵马,闯曹合营,加上其余反王,人马数万,卢参政独木难支,也是理所当然......”兵部尚书张凤翼硬着头皮出班,涉及兵事别人可以装傻,他这个兵部尚书可没法推卸责任:“但是,陛下,朝廷如今已是无兵可派,若真要调兵.....臣以为可抽调马宣慰使所部前去支援。”
馊主意!崇祯冷哼一声,马祥麟统率白杆兵镇守山海关,哪里是能够轻易调动的?就算要调,也得等山东平定、征剿的辽镇兵马回师之后再说。
“陛下,臣以为闯贼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