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暗暗一叹,抖擞精神,答道:“陛下慧眼,先易后难确实是臣专为对付流寇匪贼而制定的策略。”
“陛下,流寇匪贼数十部,诸部有大有小、有弱有强,有死硬到底的,也有欲受抚投诚的,不可一概而论,当针对各贼采取不同的策略,先易后难,逐步扫除诸贼、孤立巨寇,然后可集中军力围剿之。”
“诸部反贼之中,如今以武乡贼、闯贼、张贼三部最为猖獗,其中武乡贼植根于沁州,实力最强,闯贼盘踞辽州,实力次之,张献忠张贼只占据一些小县,尚处于流动造乱的状态,实力最弱,其余贼寇,要么是流窜四方的流寇,要么是势单力薄、兵弱人少的匪盗,一支精兵便能尽剿之,不足为虑。”
“故而朝廷首要打击之目标,就当放在这些势单力薄的匪盗流寇之上,一则无需耗费太多人力军力和钱粮便可收获功效,二则此类盗匪流寇战力不济,不能给官军造成巨大伤亡,正好借此练兵,三则此类盗匪流寇力量弱小,故而易将其逼入绝境,穷则思变,待其势穷,便能效王自用之事招抚之,借其军力壮大官军,三则荡平此类贼寇,亦能孤立武乡贼等巨寇,朝廷也能集中精力对付他们。”
“对付三大巨寇,亦当行先易后难之策,张贼无稳固的州府地盘,可先逐灭之,闯贼新踞辽州,根基不稳,攻破辽州,便能逐灭之,武乡贼扎根沁州日久,乡野小民也对其笃信颇深,此贼最难对付,必须分割其与其余巨寇的联系,集结数十万兵马四面围攻,除了沁州三城,四野乡寨也要清理一遍,否则不能将其连根拔起,要平灭此贼,朝廷也要积蓄足够的实力,故而此贼当留待最后再处置。”
“武乡贼.....如此难对付?”崇祯自言自语了一句,问道:“先易后难,此策倒是有些道理,但若是放任其不管,日后岂不是制无可制?”
“陛下,先易后难之策,不是放任巨寇不管,而是在和他们抢时间,要对付这些巨寇,朝廷没有十余万可战之兵、数百万粮饷准备、数年攻伐拉锯是绝不可能的,朝廷也需要时间积蓄力量,在此期间,自然也得想方设法的削弱贼寇!”杨嗣昌解释道:“陛下,之前锦衣卫在沁州所行之事,臣以为便是弱贼根本的良策,但许鼎臣无能,不能内外配合以弱贼寇,使武乡贼能安然处置内部的锦衣卫,再转兵歼灭山西官军。”
“如今陛下既然准备将许鼎臣拘捕入京,可择一良臣接替山西巡抚之位,抽调一支可战之兵为其资本,锦衣卫造乱于内,这支强军呼应于外,使武乡贼两不相顾。”
崇祯点点头,示意杨嗣昌继续,杨嗣昌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先易后难之策,还有两策必不可缺——足兵足食、借民之力。”
“朝廷官军欠饷日久、可战之兵又少,故而屡屡为贼所败,陛下请细想,山西紧邻九边军镇,但无论是宋统殷还是许鼎臣,都不敢大规模调动边军剿贼,何哉?全因欠饷,担忧调动边军却无饷银抚恤,反倒致使边军哗变叛降贼寇,若足食足饷,有边军助战,又怎会有如今贼势日昌的局面?”
“官军可战之兵太少,被贼围攻,便险象环生,即便得胜,也无法尽剿贼寇,曹文诏、张凤仪之败皆是如此。”
“陛下,据臣估计,欲平灭三贼,至少要十二万可战之兵,要练新兵,则需备齐饷银最少二百八十万两,以朝廷如今的岁入,绝无可能给付如此巨量的饷银!陛下,当年万历爷为定辽事而加征辽饷,养出了我大明第一强军,如今贼势日昌,请陛下下旨加征剿饷,以供朝廷练兵剿贼之用。”
“剿饷一事,朕看过你的奏疏.....”崇祯面色不改,问道:“百姓本就辛苦,若再加征剿饷,岂不是让百姓负担更为严重?”
“陛下应当知晓,武乡贼在沁州征五成重税,闯贼在辽州征税更多,然而百姓却并不以为重,故而加征剿饷并非不可行!”杨嗣昌赶忙回道:“再者,剿饷不过临时摊派,待贼灭尽,剿饷自然可停,暂累百姓数年,除此心腹大患,使海内平靖。”
崇祯点点头,没有说话,杨嗣昌继续说道:“有饷银,便能练新军,山西乃贼寇根本之地,此处练军易被贼寇围击,臣以为,练军之地当在陕西、直隶之地,一则两地毗邻边镇,可选拔边军骁勇作为新军骨干,二则两地流民不少,可自流民之中拣选青壮成军,三则两地左右包夹山西,一旦有事,便能协同围攻,四则陕西、直隶皆有零星贼寇未除,正好也能给新军以战练兵。”
“足兵足食之外,还需借民之力,陕西、山西剿寇的战事中,地方官绅出力不少,比如那沁水张家,满门忠烈,若非他们鼎力支持,宋统殷、曹文诏便有断粮之忧。”
“陛下当知,武乡贼在沁州等地搞清丈分田、减租减息、公审地主,山西官绅人人惊怖,闯贼、张贼劫掠官绅,亦为天下官绅所厌弃,官绅便是附贼也是迫不得已,那些势力广大的,更是心向朝廷,为了自家产业性命,他们只能成为朝廷最坚定的支持者,朝廷亦当给予他们更多的信任,臣以为,陛下可下旨放开山西、陕西等地官绅团练,贼寇疲于应付各地团练乡勇,朝廷也能腾出时间精力来编练新军。”
“只恐拥兵自重!”崇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