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寇缺粮,此事倒不是妄言,王自用围攻太原,不就是为了夺太原之粮?武乡贼还得管着沁州十几万百姓和那么多涌入的流民灾民,缺粮只会更严重!”邓恩皱眉分析道:“张三所言,倒也合乎逻辑,官军沁水河大败,虎大威全军覆没、炮毙身死,王自用临阵脱逃、抛下全军只带了几十骑逃跑,咱们这一千多白杆兵,伤员不少、军心散乱,也不可战,太原守军只剩下尤世禄手下的三千多人,太原那么大一座城,如何能守?”
邓恩看向四周,眼中满是不忍:“再者,若贼寇纵兵围攻,弟兄们还能有死战之心,可如今武乡贼留了一条活路,弟兄们军心士气都已经散了,咱们若是不答应,恐怕会被弟兄们押去投降了,若是武乡贼守信,退入潞安府中,咱们还能休整重编,若是武乡贼不守信,他们优待俘虏,弟兄们好歹也能吃上东西、得到救护。”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余接受贼寇的条件?”张凤仪摇了摇头:“不行,张家一门英烈、秦家忠勇之家,余为张家之女、秦家儿媳,怎能与贼寇私相勾连?贼寇从来无信无义,不过伪作仁善,怎能轻信?要降你们去降,余誓死不降!”
张三见张凤仪犹豫不决,当即劝道:“三姐儿,小人看着您长大,又怎会一点感情没有?若是武乡贼不守信,小人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取那吴贼的性命,再说了,您若是在这曹家庄战死了,倒确实是成全了您自己的名声,可老夫人和大爷、二爷的仇,谁去报?”
张凤仪浑身一震,张三微微一笑,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呈给张凤仪,张凤仪解开包布,却是一个古朴的手杖,顿时泪如涌泉,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句:“阿娘!”
“老夫人于张家祠堂服毒上吊自尽,大爷于公审会上被斩首,二爷自尽而死,四爷至今还被贼寇扣在沁水县......”张三趁热打铁,挤出两滴泪来:“三姐儿,活着才能报仇,活着才能解救四爷,您若是就这么去了,张家的希望就彻底没了!三姐儿,名节固然重要,但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请三姐儿以大局为重,忍辱负重一时......”
“你还敢在此饶舌!”张凤仪怒吼一声,手中手杖攥得咔咔作响:“若非你背叛张家放贼寇入窦庄,母兄又怎会丧了性命?”
“三姐儿,您冷静想想,曹文诏都全军覆没了,小小窦庄如何能守住?若让贼寇攻破窦庄,谁人能活?小人主动放贼寇入庄,好歹还能混个一官半职,照料照料四爷......”张三抹着泪,叹道:“四爷是个只会读诗书的,耕种经商一概不懂,若是没人照料,迟早要饿死,小人也是不得已啊!”
“三姐儿,如今您面临的情况和小人一样,忍得一时之辱,才有报仇的机会啊!”
张凤仪垂下头去,依旧犹豫不绝,身后传来幽幽一叹,回头一看,却见邓恩冲他惨然一笑:“夫人,您的名节紧要,在下这老头子,本该死在浑河战场上,活了这么多年,算是赚了,名节性命都无所谓了,今日就让在下替您下了这决心吧!来人,下了夫人的兵器,拿绳来绑了,今日是我等哗变,绑缚了夫人与贼寇勾结,一切与夫人无关!”
几名亲兵凑上前来,张凤仪木然的看着他们卸了自己的兵器,拿麻绳将自己绑好,仰天长叹一声,恶狠狠的对张三喝道:“张三!若是你欺瞒我等,余便是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曹家庄中张凤仪的大旗倾倒,一面素白的旗帜升起,过了一会儿,曹家庄中的残兵抬着伤员蜂拥而出,在武乡义军的防线前扔下武器和盔甲高举双手,准备良久的武乡义军教导领着战士出阵,将这些投降的残兵引导去战俘营中。
又过了一阵,那一千余白杆兵也从曹家庄里列阵而出,卸下盔甲、扔下长矛盾牌等兵器装备,等待武乡义军放开道路。
张三和几名邓恩的亲兵带着被绑住的张凤仪穿过义军防线,来到吴成所在的望楼,吴成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女将:“张夫人,在下便是杀你母兄、灭你张家的吴贼,听说你要挖我心肝祭奠母兄?在下就在此处,请张夫人动手吧,在下绝不反抗。”
张凤仪被麻绳绑住,如何动得了手?吴成语气里浓浓的讽刺味她又怎会听不出来?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咬着牙说道:“吴贼,希望你重信守诺、放我等离开,否则吾做鬼也要食汝之肉、挫汝之骨!”
“张夫人放心,在下手里有你母兄的人头,用不着再添上你的性命!”吴成哈哈大笑起来,挥了挥手:“但你也说了,贼寇从来是无信无义、伪作良善的,我也不能让夫人打诳语不是?”
望楼上的亲兵一齐动手,将张凤仪的亲兵砍翻,绵长鹤奋力吹响木哨,随即木哨声响彻四周,乱石山和围庄阵地炮位上的火炮一齐开火,在白杆兵军阵附近炸出一道道裹着白烟和泥土的“喷泉”,白杆兵顿时大乱,武乡义军和农民军跃阵而出,将措手不及的白杆兵包围起来,黑洞洞的铳口直直瞄准着他们,“投降不杀、优待俘虏”的喊声远远传来。
“吴贼!无信无义!”张凤仪牙呲目裂,破口大骂:“张三!你这鸟厮,竟敢诓骗吾!早该一刀剁了你这狗才!”
张三淡淡一笑,甩了甩刀上的血珠,冷笑道:“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