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州城外,临近小漳水有一座漳河村,漳河村外有一座风景秀丽的大庄子,这庄子原来属于一位沁州知州的亲戚、人称侯三爷的产业,武乡义军全取沁州之后,平日作恶多端的侯三爷被公审后砍了脑袋,这庄子拆了堡墙碉楼,留给他的家眷居住,但孤儿寡母的如何能守着一个空庄过活?于是便把庄子给卖了,回南方老家投奔亲戚。
接手这庄子的,是沁州本地姓邓的一位乡绅,十五岁时在山东当同知的父亲替他捐钱买了个国子监的监生,没想到这监生一当就当了四十多年,沁州从官绅到百姓都瞧不起他,平日饱受冷眼,于是便被熟知沁州官绅内情的洪磊策反,和武乡义军勾勾搭搭、传递情报,待武乡义军全取沁州,他本来也因为地位低下没法做什么恶,就此翻了身。
武乡义军底蕴不足,自己的官僚队伍还没有培养成型,从军队到地方到处都缺人手,这位邓监生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便安排在洪磊手下,替他写一写公文文报什么的。
但这位邓监生好不容易翻了身,往日里压抑的情绪和屈辱迸发出来,鼓起了他的野心,又哪里肯老老实实当个收发公文、书写文报的书吏,私下里便勾结几个同样野心勃勃的乡绅,搞搞走私、买卖情报什么的副业,之所以盘下这个庄子,也是因为这庄子毗邻小漳水,庄内还建有港口,方便他们的副业。
于是,便有人拿着一堆的证据找上门来了。
站在自家的门前,邓监生只感觉自己的双脚有千斤重担,但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自己那充作门房的远房表侄伸出头来看了一眼,赶忙迎了上来:“老爷回府啦!老爷,那几个人说让您回来直接去书房。”
邓监生沉重的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身旁一名护卫家丁,见他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不由的咽了口口水,不敢拖延,急匆匆往书房走去。
刚到书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见几名身穿家奴服饰的汉子走了进来,为首一人左手缺了根手指,恶狠狠的瞪了邓监生一眼,吩咐其他几人守卫四周,这才大剌剌的坐在主位上,邓监生赶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行礼:“草民参见百户大人,今日散会迟了,让庞百户久等,请大人见谅!”
“无妨,我等锦衣卫只捉祸国乱匪,你忠心为国,我等就不会为难你!”那庞百户咧嘴一笑,却没有让邓监生站起来的意思,问道:“监生,今日这场会,招了沁州三城这么多逆官匪将前来,所为何事?”
“首先是为大人们刺杀洪贼一事.....”邓监生赶忙竹筒倒豆子一般活盘托出:“吴帅.....吴贼在会上大发雷霆,把负责统领辅兵维持城内治安的常贼和如今管理沁州城政务的前沁源县丞彭贼痛骂了一顿,给了他们十日的期限,让他们把各位大人揪出来,另外还要在城内清查人丁,组织流民建设流民营集中居住,还要抽调军兵加强沁州三城的巡查和防御。”
“十日,能查出个鬼来!”庞百户哈哈一笑,摇了摇头:“流民集中居住,对咱们那些混在流民营里的兄弟倒是麻烦,邓监生,这几日你就多和那几个交好的官绅一起去流民营看看,多买些健壮的佃农家仆回来。”
邓监生点头如捣蒜,那几个交好的官绅,便是和他一起搞副业的同伙,如今都被锦衣卫给控制住了,和他一样成了朝廷的耳目傀儡。
“第二件事,乃是闯贼派了使节过来,邀请武乡贼与之合兵一处......”邓监生继续汇报着,头也不敢抬:“据吴贼通报,闯贼盘踞之辽州毗邻直隶,如今各省漕粮陆续北上,汇集于直隶运河沿路城镇之中,故而闯贼欲与武乡贼、罗贼等贼寇合兵一处攻入畿南,掠漕粮以解诸贼缺粮之患。”
“好大的胆子!”庞百户冷哼一声,冲身旁一名锦衣卫吩咐道:“此事至关紧要,速速汇报京中,让运河沿路城镇早做准备,邓监生,此番若能挫败贼寇图谋,给你记个首功,还有何事?一并说来。”
“其他都是些杂事常事,只有一事,草民以为也十分紧要!”邓监生心中一点喜意都没有,弯着腰继续说道:“吴贼下令,即日起武乡贼治下的麻布、麦草、桑穰等物都要进行管制,由武乡贼统购统销,纸张亦是如此,庞百户,这些都是造纸用的东西。”
庞百户当即反应过来,冷笑道:“这是要釜底抽薪了!武乡贼对他们这粮票还真是看重,哼,只是这天下,又哪有一纸令下就能禁绝的事?邓监生,劳烦你这段时间多动动你的关系,咱们伪造粮票每日消耗的纸张也不少,这东西还不能停,之前武乡贼把那粮票统一回收了一次,改了花纹和防伪重新发行,害咱们造的不少伪票砸在手里,如今他们管制纸张和原料,必然是要故技重施的,咱们也得多备一些纸张原料,才好继续行事。”
邓监生却弯着腰没应承,庞百户眯了眯眼,靠在椅背上冷声说道:“邓监生,你襄助武乡贼,是反乱朝廷,该诛九族,你出卖情报、与曹文诏曹总兵私下联络,是背叛武乡贼,武乡贼虽然一把火将你们的信件烧了,说是不追究,但贼寇从来无信无义,你扪心自问,你敢信吗?更别说你还走私纳贿,犯了武乡贼多少禁令?这些事爆出来,你还有命活?”
“如今朝廷给了你一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