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半个时辰,山谷之中的战场上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武乡义军的战士、尚有血勇的农民军战兵和老营兵,还有曹文诏和杜文焕的辽东铁骑和秦兵,奋力拼命搏杀着,战场上已经彻底没了纪律和指挥,只有战士兵卒赤红着双眼各自搏命,用长矛、用腰刀、用盾牌、用石头,甚至用牙齿和拳头,奋力取走敌人的性命。
扭曲的尸体铺满了山谷中狭窄的道路,好几处已经堆成了小山,尸山之上也有着奋战不休的双方战士,鲜血汇成一条触目惊心的小溪缓缓流淌着,血腥味充盈了整个空气,哪怕是身经百战的秦兵家丁和辽东铁骑,也有人忍受不住呕吐起来。
这一仗已经彻底沦为了双方勇气和意志力的比拼,谁最先经受不住崩溃,谁便是万劫不复、全军覆没的下场。
绵正宇砍翻一名将背后露给自己的秦兵家丁,抹了一把面颊上还在不断涌着血珠的血口,左右看了看,身旁紧跟着的亲兵都被打散了,只剩下三四人还在身边,亲兵队伍里还混着几个农民军的老营兵,绵正宇在之前祭祀王嘉胤的场合里见过他们,之前是王嘉胤身边的护卫,王嘉胤死后跟了罗汝才,罗汝才逃了,他们却没有溃逃,反而一直在战场上厮杀,如今也是浑身浴血、气喘吁吁。
绵正宇冲他们点点头,返身继续冲杀,双方不用过多交流,那些老营兵也随着绵正宇一起冲杀,这支小小的队伍在混乱的战场上冲了一阵,绵正宇见前方数十名秦兵正围着一名挥舞着朴刀、血人一般的彪形大汉,怒喝一声冲了上去,那些秦兵毫无防备,被砍翻三四人才慌忙分兵抵挡,与绵正宇等人混战起来。
绵正宇杀透重围来到那彪形大汉身边,喝道:“武都头!见到吴家的没有?”
武绍身前倒着七八具秦兵的尸体,见绵正宇杀来,给一名呻吟不断的秦兵家丁补了刀,这才答道:“绵元帅!吴将军在后方重组军阵,我本来也要去与之汇合,半路撞到曹文诏纠集军兵朝吴将军位置杀去,我试图阻拦,官军有数百人,我只有七八个亲兵在左右,反倒被他们分兵围了。”
“曹文诏朝吴家崽子那杀过去了?”绵正宇心头大急,慌忙扯了扯武绍:“武都头,岳副元帅和黄副元帅在对付曹变蛟和杜文焕,他们两个情况也十分危机,你速速去助他们,无论如何,不能让曹变蛟和杜文焕脱身与曹文诏会和,俺先去给吴将军助战!”
武绍点点头,怒吼一声杀进乱军中,绵正宇喘了口气,继续朝后军杀去,不一会儿,却见绵长鹤挥舞着一把被血染得通红的长枪追着两名抱头鼠窜的辽东铁骑跑来,绵正宇心头一怒,领着亲兵上前砍翻两人,一脚将绵长鹤踹翻:“吴家的呢?让你看好他,你怎么不在他身边?”
绵长鹤仿佛大梦初醒,赤红的双眼恢复一丝清明,一拍额头,赶忙爬了起来:“老叔,咱们军阵被搅乱了,俺厮杀一阵,没注意成哥位置。”
“废物!”绵正宇狠狠揍了绵长鹤一拳,心急火燎的往乱军中冲,绵长鹤吐了口血水,赶忙提着长枪跟上,两人又冲突了一会儿,身旁跟着的亲兵都被打散,这才发现吴成的身影,正见他被曹文诏摔翻砸晕,曹文诏抢过吴成的雁翎刀高高举起,就要给吴成致命一击。
“住手!”绵正宇大惊失色,但他隔着好几名搏杀的战士兵卒,一时也无法去救,只能眼睁睁看着曹文诏挥刀砍下。
正在此时,却见一道黑影闪过,将曹文诏扑到在地,一名被砍断了手的义军战士挥着自己的断手朝曹文诏劈头盖脸的乱打,一边打还一边赤红着双眼,疯癫一般的大喊着:“让你们吊着俺爹!让你们鞭死俺爹!让你们把俺们当猪狗!让你们把俺们当炮灰!爷爷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是之前在小林村公审时上台诉苦的那个俘虏兵!”绵长鹤喊了一声,无需绵正宇提醒,扛着枪便杀上前去开路,绵正宇趁机冲透人堆,来到吴成身旁,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发红,太阳穴上还不断涌着鲜血,绵正宇心头一紧,赶忙伸手探了探吴成的鼻息,见他还有呼吸,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就在此时,曹文诏已挣脱出来,一刀将那俘虏兵结果,气喘吁吁的站起身来,虎目冷冷扫视着绵正宇,见他盔甲齐备、年约四十有余,当即猜中他的身份:“尔可是,武乡贼贼首绵正宇?哈!没想到这一仗的最后,得咱们两军主将生死相搏!”
绵正宇提起刀立在吴成身前,见绵长鹤跟了上来,推了他一把:“带着吴家崽子,快走!”
“老叔!”绵长鹤还要争辩,绵正宇却挥起刀背狠狠给了他一下:“听话!带着吴家的快走,保护好他,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俺要了你的脑袋!”
绵长鹤犹豫一阵,最终还是背着吴成往山林中钻去,曹文诏目送着他们离开,冷笑一声:“逃吧,能逃到哪去?他日本总兵卷土重来,再取你们全家性命!”
绵正宇懒得跟他废话,挥刀扑上前来,曹文诏如同机器一般,仿佛丝毫不知疲倦为何物,抖擞精神,也向绵正宇扑来,两人就在混乱的战场上闪转腾挪、战成一团,鏖斗七八个回合,曹文诏瞅了个空隙抢上前来,摆开架势催动全身气力狠狠一斩,绵正宇赶忙挥刀抵挡,两把雁翎刀应声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