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杆鸟铳一齐轰鸣,声如巨雷,震得人耳膜针刺一般的痛,铅弹在狭窄的街道上织成一道密集的铁网,横扫过毫无防备的辽东铁骑。
几十步的距离,这些铁骑人马身上的盔甲根本无法阻挡铅弹的穿透和撕扯,前排的战马纷纷反倒在地,那名带头冲锋的哨官直接被掀飞半个脑袋,落马之后又被同袍的战马踩成肉泥,幸存的伤员一边慌乱的在地上翻滚躲避着同袍的马蹄,一边哀嚎着捂住身上不停涌着鲜血的伤口,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些辽东铁骑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与东虏、与农民军交手无数,但他们也是第一次面对队列严整、火力密集的齐射,顿时乱成一团,有些人取下弓箭和三眼铳还击,有些人试图纵马突阵,有些人则慌乱的操纵着战马减速闪避、以免踏伤落马的同伴,在街道上拥堵起来。
第一列的义军铳手已经向后撤去,第二列紧跟着开火,随即也向后撤离,第三列再次齐射、整齐后撤,将正面交给了长矛手,林立的长矛向着拥堵成一团辽东铁骑逼迫而来。
与此同时,张献忠的老营兵爬上屋顶,用弓箭点杀着失去马速的辽东铁骑,农民军的战兵从小巷中涌了出来,试图抢占街道出口,将这拨辽东铁骑围杀在街巷之中。
但这些辽东铁骑到底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初时的混乱之后,便迅速结成阵势,他们根本无需将帅指挥,一齐调转马头往城门口杀去,他们弓马娴熟、人人善射,一边纵马夺路,一边在马上骑射,竟然将两侧屋顶居高临下的老营兵给压得不敢冒头。
战马在狭窄的街道中,面对敌军的围追堵截不方便突击,这些辽东铁骑便分出两百人下马步战,硬生生在堵截的农民军战兵中杀出一条血路,迎面的农民军战兵根本不敢阻挡他们的军锋,竟让他们一路杀到城门口,打开城门逃了出去。
过了一阵武绍才登上城墙,来到张献忠身边:“砍了两百七十三颗脑袋,他娘的,那帮官军当真凶悍,咱们这么多人围杀,都能让他们夺路逃出去。”
“军中的战兵,还没从历次战败中走出来,对曹部还有心理阴影,连痛打落水狗的时刻,都不敢上去敲两棒子!”张献忠苦笑着摇摇头,叹道:“靠着这些失了军心士气的战兵,若是与曹部堂堂对阵,必败无疑,这一仗,还是得靠你们武乡义军发威了。”
张献忠看了一眼远处正在重新整队的曹变蛟,伸了个懒腰:“得了,曹变蛟不会再发动进攻了,咱们就静待曹文诏大军前来,好好守上三天,准备突围而走吧!”
轰隆一声炸响,一道水柱高高窜上天空,曹文诏扭头过去看了一眼,淡淡的念道:“啧,这沁水里头到底布了多少水底龙王?”
明代的水雷技术已经很发达,嘉靖年间,水雷就已经成了明军的制式装备,武乡义军在沁水河中布置了不少名唤“水底龙王”的漂雷,官军毫无防备,被炸沉了数艘粮船。
但曹文诏却不敢弃水道走陆路,一则转走陆路就需要民夫牛马托运粮草辎重,等潞安府等地征募的民夫牛马抵达,就得浪费不少的时间,而且这些民夫牛马也得吃饭,大军携带的粮草大多是劫掠而来,本就不多,若是战事不利,自己就得饿死了。
二则,曹文诏也是认真研究过宋统殷和武乡贼交战的战报的,陆路曲折,沿途的村寨山林可能都藏着武乡贼的袭扰部队,曹文诏可不想一路提心吊胆,更不想一招不慎粮草被烧毁,又落到和宋统殷一样的窘境。
所以曹文诏最后还是决定顺沁水河而上,直达沁源城,攻下沁源城后,便能将沁源作为囤粮的补给基地,接收潞安府和沁水张家的粮草补给,大军攻略沁州和武乡的补给线也能尽量缩短,安全性自然也能提高不少。
官军便四处伐木制作木筏,用这些木筏开路排雷,坚定不移的朝着沁源县城而去,虽然相对陆路更为安全,但速度是确确实实慢了下来。
“曹总兵,曹游击来信了!”杜文焕赶了过来:“沁源城内有重兵把守,武乡贼火器犀利,前锋损失了数百人,另外沁州城也有贼众把守,贼寇主力正沿武乡水布置防线,火炮众多。”
“不出所料!”曹文诏冷冷一笑:“沁州城新得,武乡贼必然不会死守,武乡乃是武乡贼的根本之地,他们必然要在此与我大军主力决战,沁源布置的重兵,只是为了给他们在武乡设置防线拖延时间而已。”
杜文焕皱了皱眉,问道:“曹总兵,你为何如此笃定武乡贼和流寇会在武乡决战?流寇新败之师,武乡贼之前对付宋献征时,也主动让了武乡城,他们这次难道不会有样学样,以武乡空城疲我?”
“他们不会的,形势不同了!”曹文诏摇了摇头,解释道:“宋献征攻剿时,他们粮草充足,而官军粮草不足,故而可以让武乡以疲官军,而这次他们粮草不多,又有十几万百姓和数万农民军要吃饭,太行山、太岳山,还有沁州各个山地,如何能养活?所以他们和我们一样,只能急战快战,拖不得时间!”
“其次,日章,你看看那些是什么!”杜文焕顺着曹文诏的手指看去,却见远处架着一些辘轳和木架,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稀奇的,只好摇摇头,曹文诏微微一笑,解释道:“那是在打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