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轰隆巨响,惊慌的惨叫声和喊声次第响起,升腾的火焰高高窜起,将半个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红色,连城内的气温都有些温暖了起来。
“这一夜,不知要烧死多少人了!”韩阿六抬头看了眼血红的天空,潜伏在武乡城的义军战士今夜是集体出动,给宋统殷和城内官军整了个大活,而官军这几日面临的一直都是一些零敲碎打的骚扰,加上连日高度紧张带来的精神上的疲惫,不可避免的有些松懈,完全没料到潜伏的义军战士会突然大举行动,被一击得手。
火箭弹射进了官军囤积火药和炮弹的仓库里,这些火箭弹其实非常简陋,不过是将火箭绑在木制框架上,再安上硬纸做成的飞翼,将震天雷、万人敌和一些引火物放进木框里,再点燃震天雷、万人敌的引信和火箭的引信发射出去。
这种简易的火箭弹极不可靠,上了天大多便做起了布朗运动四处乱飞,有些甚至在空中掉了个头砸进自家阵地里,这让潜伏的义军战士都没法去查看战果,点了引信便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抱头鼠窜,毕竟再怎么不怕死的人,也不会愿意平白无故被自己发射的火器炸死。
这些火箭弹制作简单,走的就是一个量大管饱的效果,无数火箭弹从四面八方射向官军的火药仓库中,到最后成功抵达并爆炸的还不到十分之一,但这已经足够了,仓库中存放的火药被万人敌和引火物引燃,随即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连环爆炸。
除了袭击官军的火药仓库,潜伏的义军战士还在城中大肆纵火,这几日大雪连绵,入夜之后气温低得吐水成冰,城内的官军缺乏燃料,只能宿在逃离武乡的百姓们的民房之中躲风。
加上晚上时常遭到袭击和骚扰、需要随时准备出动搜剿袭击的义军战士,因此这些官军基本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聚居在一起,方便军官管理和约束,为了尽量保证夜间的安全,官军聚居地内和周围民房里的百姓都被赶走,以防有义军战士扮做百姓潜伏其中。
这恰恰方便了义军战士今夜的纵火行动,将藏在地道里的火油和引火物堆在街道首尾点燃,让夜间的寒风助力,大火借助风势迅速蔓延,不少官军兵卒还在睡梦中便被大火烧死,有些人被灼痛感惊醒过来,慌乱的逃出房屋,但整条街都笼罩在火焰之中,他们又能往何处去逃?
官军官将所穿的布面甲和棉甲成了上好的引火材料,被火苗沾上,瞬间便烧成一个火人,哭嚎之声震耳欲聋,被浓烟呛死无声无息丢掉性命的更数不胜数。
官军的战马也遭到了袭击,火箭弹点燃了草木搭建的马棚和堆积的草料,看守的官军军卒惊恐得只顾着自己逃跑,被绑在马棚里的战马挣脱不得,哀鸣着被活活烧死,有些奋力挣脱了束缚,冲出马棚跑到街上乱逃乱窜,还有身上的皮毛沾染了火焰,如同地狱坐骑一般带着满身烈火哀嚎着狂奔不止,又将恐惧和火焰播撒到更多的地方。
这场袭击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爆炸声渐渐平息,城内的大火却依旧还在燃烧蔓延,官军逃命的、救火的、搜剿的乱成一团,城内百姓们也慌乱不已,提着大包小包的细软朝着大火反方向的城门逃去,但城门守军本有纪律深夜不得开门,又担心有武乡义军的战士混在其中,如何肯开门放百姓逃命?挥起了屠刀对欲强行闯门出城的百姓大砍大杀,却依旧止不住涌来的人海,黑压压的一片挤在街道上,与守门的官军对峙着。
就这么对峙了一阵,宋统殷担心武乡义军趁机鼓动百姓暴乱,又希望借此斩断武乡义军的援手,派人下令四门开城放百姓离去,同时派出一支支官军一栋房屋、一栋房屋的搜查,用刀子逼着不愿离城的百姓出城。
韩阿六和憨子两人走在被大火照耀得清晰可见的街道上,急匆匆向着他们潜伏的民户赶去,迎面便撞上一队卫所兵,挥着鞭子和刀子踹开每一栋房屋,将房内的百姓拽出来扔在大街上:“宋巡抚有令!城内百姓即刻出城,待日升之时尚未离城者,皆为武乡乱匪,尽斩之!胆敢反抗者,立杀不赦!”
被半夜赶出自己家的百姓们哭天喊地却毫无办法,只能跟着人潮向城门走去,那些卫所兵明显没有单纯在执行任务,每个人都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裹,不时有银两等物掉在地上,韩阿六看着冷笑不止,这个时候银钱财物还有何用?找不到粮食,这些破石头还能吃不成?
正在此时,一名小旗官瞧见了逆人潮而来的韩阿六和憨子两人,当即一声断喝:“什么人?站住!”
见几名卫所兵提着刀子围了上来,韩阿六心中一惊,他们为了躲避官军的搜查,身上都没有携带武器,若是身份暴露,可就必死无疑了。
韩阿六按住身边紧张得握紧拳头的憨子,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说道:“军爷,小人们的家就在前面,家中还有老母,他家里也还有阿爷,都是腿脚不便的老人,求军爷放小的们过去,带着他们一起出城。”
那小旗官将信将疑的打量着二人,韩阿六正要说话,人群中忽然有百姓喊道:“军爷,他们确实是住前头的街坊,他们家都是老人,放他们过去吧!”
随即更多的百姓们附和起来,韩阿六放眼看去,却发现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但他们却都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