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统殷是在黄昏时分抵达武乡的,留下将官安排大军入城,自己策马进城与虎大威汇合,城内的陷阱和地雷还在清理中,不时有爆炸声传来。
“武乡贼在城内埋设不少陷阱,伤了末将手下不少人!”虎大威脸上满是不甘和憋屈的怒火:“据城内留下的官绅所说,咱们在平阳府往沁州进发之时,武乡贼就已经收到消息组织撤离了,城内不少百姓跟着他们一起逃了,估计得有半数左右,如今城内还留着的百姓,尚有两万上下。”
“两万余人.....”宋统殷默默念了一句,两万多百姓加上他领来的三万大军,这么多人每日消耗粮草都是天文数字,能不能撑到平阳府和潞安府的粮草抵达,宋统殷心里还真没什么底气。
“城内留下的官绅说,武乡贼在城内挖了不少地道地窖,百姓们把粮食都藏在里头.....”虎大威继续说道:“末将已经派人满城去搜了,那些窖藏的粮食,应该能缓解一下军中缺粮的情况。”
宋统殷沉默了一会儿,才默默点了点头,那些地窖地道里藏着的必然都是城内百姓的存粮,大军刚刚入城就劫掠百姓存粮,城内的百姓们必然会被推到武乡贼的怀抱中去,失了民心,这武乡之战就会困难重重。
可宋统殷也不可能眼看着军中断粮,军队尚在掌中,就还有求胜的资本,若军中因断粮而哗变了,这一仗自己必然一败涂地。
宋统殷别无法他,只能是点头应承了:“暂且苦一苦百姓,骂名本官来担,待平阳府等地的粮草抵达,再补给他们便是。”
两人说话之间便来到了县衙,县衙门口的地砖都被掀开,挖得坑坑洼洼的,虎大威见宋统殷皱眉打量着,解释道:“宋巡抚,武乡贼在县衙埋了地雷,末将都差点被炸到。”
宋统殷点点头没说话,跳下马来走进县衙里,进了县衙大堂,却见大堂里的牌匾从“明镜高悬”换成了“倡义救民”四个大字,两侧的对联也换了一副——兵将齐心护百姓,万民拥戴覆乾坤。
“反心昭然!”宋统殷冷哼一声,忽然发觉大堂案上摆着一封书信,皱着眉去取来查看。
“这信是武乡贼留给您的,末将没有拆看。”虎大威解释了一句,宋统殷点点头,拆开一看,不出所料,信中都是些劝降的话,让宋统殷为万民百姓着想,不要再依附于只知压迫剥削、内不能安黎庶、外不能御鞑虏的朝廷,乖乖投奔武乡义军,助天下万民扭转乾坤。
“站在人民这边......”宋统殷念着最后一句,不由得嗤笑一声:“杜魏石,杜常之,听说十二岁便得了童生试三考第一,后来科场舞弊被朝廷下令禁止科考,此人确实是个人才,这篇劝降的信写得冠冕堂皇、情真意切,只有这最后一句太过突兀了,应当不是出自他的手笔,是别人添上去的。”
虎大威对文章诗词毫无兴趣,见宋统殷读完了信,哼了一声:“宋巡抚,那些武乡贼在县衙后院厢房中给您安排了一桌酒菜,看样子是劝您投降的‘诚意’了。”
“有意思!”宋统殷哈哈大笑起来,往县衙后院走去:“既然如此,本官就却之不恭了,他日若能生擒武乡贼的匪首,本官必连宴十日,回报他们今日这般招待!”
入了夜,气温骤降,天上又渐渐飘起了雪来,乌云将月光彻底拦住,如同一张巨幕一般笼罩在武乡城上,让整个天地间都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韩阿六踩着雪堆翻进了一道院墙之中,屋里有人提着刀出来查看了一眼,见是韩阿六等人,冲他们招了招手:“你们来得晚了些,让俺们一阵好等。”
“殷叔,实在抱歉,俺们避着巡夜的兵丁,绕了一圈过来的.....”韩阿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些官军一路上挨炸遭袭,咱们都以为他们入城之后必然倒头就睡,没想到竟然还有兵卒巡夜,差点和他们撞上。”
“宋统殷和虎大威都不是无能之辈,自然小心谨慎.....”殷小旗嘿嘿一笑,朝屋里挥了挥手,屋里两三名穿着民装的战士扛着一个个木料走了出来,在院中布置起来拼装成一架简单的投石车,韩阿六等人赶忙上去帮忙。
“城内半数百姓跟着咱们撤离了,空出来的民房都被官军占了,你们记着图,别逃跑的时候一头撞进官军聚居的地方!”殷小旗耐心的叮嘱着,指了指东南方向:“虎大威宿在北门城楼,而宋统殷就住在县衙里,按照咱们的估算,这投石机应该能把震天雷投进县衙里,让姓宋的好好吃一顿。”
“若是能直接把宋统殷炸死,这一仗不用打咱们就赢定了!”殷小旗嘿嘿一笑,摇了摇头:“啧,也就这么一想,总之,等会把震天雷投过去后,不管有没有落在县衙里,大伙都得赶紧跑,若是回不了你们之前藏身的地方,就去找可靠的百姓先藏起来。”
“咱们这次的行动,不是为了造成多大的战果,只是为了造成混乱,让那些官军不得安生,你们可别脑子一热跟官军搏杀,白白丢了性命!”
说话间,众人将那投石机搭好,韩阿六等人将系在炮梢上的炮索拉住,殷小旗将绳框装着的震天雷搬入投石机的皮套中,一一检查过,退后几步,点点头,韩阿六等人一齐奋力拉当炮索,炮梢瞬间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