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武乡百户所接管武乡县城,街巷之上无论良善,一律跪地抱头、不得手持武器!有反抗军兵者,立斩!”
“军令!武乡百户所军兵入城,良善百姓秋毫无犯!城中造乱歹人若有不遵号令者,皆立斩不赦!”
“军令!武乡县城即刻起全城戒严!街上不得有行人车马!违令不遵者立执!敢有反抗者立斩!城中有趁乱打劫者、杀人放火者、奸淫掳掠者,立斩不赦!”
吴成策马从大开的城门跺过,城中已满是武乡百户所的旗军屯兵和余丁呼喊的声音,他们分成数拨穿街走巷,传递着武乡县易主的消息、恢复着乱成一锅粥的武乡县城的秩序。
吴成没敢轻敌,几乎将百户所所有能战之兵都带来武乡,结果却一战未打,兵马踩踏卷起的烟尘刚刚出现在地平线上,把守城门和城墙的民壮便一哄而散,连城门都没来得及关,让百户所的军兵大摇大摆的进了城。
在屯堡的战败和通天梁等人的速败,让城内的官吏士绅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意志,纷纷逃离武乡,士气见了底又无人组织的民壮自然便是闻风而逃,本应作为武乡县城秩序的维持者,却陷入最后的疯狂之中,化身贼寇在武乡城内四处劫掠烧杀,直到绵正宇率领的旗军先锋入城才匆忙逃走。
绵正宇兵少,只能先控制了城门,等待吴成率领的主力大队抵达,再以县衙为中心四面八方一路高喊口号围过去,碰到在街上乱窜的男丁,便不由分说打翻,用粗麻绳绑在一堆,等之后洪磊领人来分辨审讯。
百户所的人马太少,有不少贼寇见势不妙趁乱逃出城去,加上城内造乱的民壮不少就是武乡县本地人,见百户所军兵围来便把武器一扔躲进家中,百户所的军兵既没人手也没时间去一一分辨,只能留待日后再说了。
吴成策马踱过一片狼藉的街道,两旁的建筑还有余火尚未扑灭,不时有烟柱窜上高空,百户所的屯兵正一条街一条街的将明火扑灭、把尸体抬到场地比较宽阔的县衙大街上,等待之后这些尸首的家眷来认尸,到现在已经抬了两百多具,摆得县衙门口满满当当。
“这群贼鸟厮,真个不做人!”帮吴成牵着马的绵长鹤愤恨的啐了一口:“他娘的,上阵的时候就腿软尿裤子,杀起百姓来倒是毫不手软!”
“欺软怕硬,懦夫本性也!”杜魏石嘲笑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哪样的官绅,自然会养出哪样的走狗飞鹰了。”
吴成盯着那些尸首看了一会儿,默默点点头,跳下马来大步朝着县衙而去,绵正宇早已等在县衙大门口,脸色有些古怪:“知县老爷已经弃城跑了,县衙里的官吏也跑的差不多了,留下的吏员都是洪主簿的人......除了一个,知县的身边的黄师爷没跑,正在大堂里等着你。”
吴成愣了愣,惊讶的瞥了绵正宇一眼,绵长鹤好奇的问道:“嗯?武乡乱成这样子,县太爷都逃了,这厮怎么不逃?难道还守着他那黑市不成?”
“就是为了守住他那黑市!”吴成咧嘴一笑,摇了摇头:“啧,生意人啊!”
进了大堂,却见那黄师爷稳稳坐在知县的椅子上,仰着头盯着头上高高悬着的“明镜高悬”四字大匾。
“三十岁,屡考进士不中,家无余财,只能投了一位乡亲当了赞画师爷,随他来了山西,后来又搭上了东家的线,在这县衙里扎下根来.....”黄师爷幽幽说道,语气平淡如水:“几十年过去了,这椅子上坐着的来来去去不知多少人,县衙里头没变过的,只有这副‘明镜高悬’的牌匾。”
吴成微微一笑,知道黄师爷是在借这副牌匾点自己,示意绵正宇等人在堂外等候,走上前去搭话道:“有些东西在一个地方放的久了,就没必要去动它,否则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黄师爷见吴成上道,露出春风一般的笑容,点了点头:“吴小旗说得没错......不对,现在不该这么称呼您了,叫大王?还是将军?或者其他什么诨号绰号?”
“照以前吧,暂时懒得去想....”吴成耸了耸肩,问道:“黄师爷既然知道我在造反,为何还留在此处?您背后的东家都是大明的宗亲栋梁,他们能让你和我这反贼继续做交易?”
“东家只看银钱,而在下就是替他们攒钱的生意人.....”黄师爷苦笑着摇摇头:“生意嘛,和谁做不是做?谁手里有银钱,在下这黑市就向谁敞开。”
吴成嗤笑一声,有些好奇的问道:“东虏呢?你们也照卖不误?”
“哈!在下这里场子小,东虏那般大的生意,连边脚都摸不到!”黄师爷哈哈大笑起来:“介休的范家、张家口的那些晋商,这些家底雄厚的才能被东家看上眼,替东家与东虏交易聚财。”
黄师爷顿了顿,摆了摆手:“不谈这些无关的事,吴小旗,您既然举旗造反,所需的军备粮草就不可能只靠武乡一地筹措,打个比方,武乡百户所的旗军装备了那么多鸟铳,所需的火药便是个天文数字,没了朝廷的来路,从何处取?”
黄师爷笑吟吟的指了指自己:“唯有在下这里,唯有在下既有胆子、又有能力满足您的需求,您想要在这武乡城里待得安稳,就离不开在下这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