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等人在太行山中忙活了一天多的时间,将缴获的物资统统搬上随军的大车和缴获的战马,这才押着俘虏出山,往屯堡而去。
一路上经过村寨,不少村民跑出来围观,见出征时耀武扬威的唐千户和卫军健勇如今却被绑得结结实实,用一根大绳牵着、被看押的屯兵和余丁牵狗一般拉扯着前进,不由得大为惊奇,围在附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吴成本就有意将太行山的战事宣扬出去,路过一村便召集村民分给粮食金银,再把唐千户押来宣扬那帮贼寇的真面目,唐千户知道自己小命捏在吴成手里,自然是知无不言,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张家的阴谋倒了个干净。
武乡本地的村民不少都知道吴成等人清丈分田、为民做主的事,也知晓那伙贼寇屠戮乡寨的事,如今听闻张家竟要把为他们做主的武乡百户所剿灭、那伙贼寇竟是官军所扮,顿时人人激愤,一个个指着那些俘虏痛骂不止,还有乡民拿起锄头、镰刀等农具跟在吴成等人身后,准备和他们一起去找张家讨个公道。
吴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张家连巡抚的督标营都能调动,势力可见一斑,自己要和他们对抗,只能依靠武乡本地的群众,日后面对朝廷征剿,也得依靠百姓支持,自己这段时间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争取民心?
而今张家这般作为,是彻底把武乡百姓的民心推到他这边,帮他完成了造反起义的最后一块拼图。
领着乌泱泱的人群一路直往屯堡而去,一天的路程,吴成等人被俘虏和跟随的百姓拖慢了行军速度,第二天黄昏才远远看见耸立的屯堡,却见屯堡城墙上钉着无数箭矢,城内城外浓烟滚滚,一片战火痕迹。
吴成心中一惊,与扭头过来的绵正宇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拍马提速,纵马奔至屯堡前,却见堡外田野上铺满了尸体,几名面色发青的屯丁和健妇正在清理战场。
屯堡上竖着一面赤红的旗帜,那是吴成与岳拱约定的暗号,表示屯堡安然无恙,吴成和绵正宇长长出了口气,策马踱向屯堡堡门,城门楼子上值守的屯丁早瞧见了他们,岳拱、杜魏石兴高采烈的迎了出来:“老绵!吴家兄弟!你们果然胜了!”
“不仅胜了,还是场大胜,歼敌八十七人,俘虏一百三十五人,余皆奔散,咱们就常娃子、老刘等七人被箭所伤……”绵正宇哈哈笑着解释几句,目光左右梭巡了一会儿,问道:“屯堡是怎么回事?谁攻击咱们?是张家的人?”
“正是张家和那些官绅地主那帮狗才!”岳拱冷冷一笑:“这些家伙纠集家奴民壮,想趁着屯堡空虚剿杀我等,但咱们事先收到消息有了准备,让他们吃了大亏。”
说着,岳拱让开身子,一人从他身后走出,拱手道:“绵百户、但吴小旗,我洪磊今日弃暗投明,求两位收留。”
吴成一喜,赶忙下马行礼:“有洪主簿相助,大事方可为也!但我听说这段时间张家看管的严,衙门里的人都不准离城,不知洪主簿是如何摆脱张家监管的?”
“这还得托张二的福,这厮欲使我骗来屯堡堡门,这才放我出城!”洪磊冷笑一声,组织起了语言:“绵百户、吴小旗,这几日发生的事,让在下为你们详细说说吧!”
鞭炮的硝烟味渐渐散去,喧天的锣鼓也停了下来,那辆豪华的马车在一众侍女护卫的簇拥下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前来送行的官绅地主们一齐松了口气,纷纷向张道河行礼道别,慢慢散了个干净。
洪磊清楚的听见身旁的知县老爷冷哼了一声,扭头看去,却见他满脸谄媚的笑容,拱手与张道河恭维了两句,这才转身上轿,往武乡县城而去。
洪磊也上前拱手道别,张道河却抢先说道:“洪主簿稍留一会儿,有事要与你说。”
洪磊眉间一皱,只能退到一旁,满脸担忧的看着张道河与一个个官绅名士交际道别,不时扭头看向官道的尽头,幽幽叹着气。
秦大善人从他身前走过,理也没理他,目光中满是怨怼,但到了张道河面前却是满脸堆笑,兴高采烈的和他聊着天。
但洪磊知道这都是伪装,那帮贼寇屠了大庄子村,大庄子村九成的地都是秦大善人的田土,村民也大多是秦家的佃户,贼寇却依旧对它下手,这是张家在拿秦家杀鸡儆猴,警告那些摇摆不定的地主官绅们,秦大善人不可能不明白此事,心中自然填满了怨气。
但怨气再大又能如何呢?张家势力广大,不是他们这些中小地主能对抗的,一个知府的亲眷,对张家来说也不过是一只可怜的蚂蚁而已。
幽幽叹了口气,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哪怕心中满是不甘和愤怒,自己一个小小主簿又能做些什么?最多不过是传递点情报,让那些屯堡里的军眷早些逃命罢了。
洪磊心思都放在自怨自艾和张道河的身上,自然没注意停在不远处秦家的轿子门帘被掀开一条缝,一双美目透过帘缝四处扫视着,最终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张道河送走了一众官绅,剩下的商户儒士便让管家去打发,冲洪磊招了招手,自己钻进了轿子里,洪磊赶忙跟上,跟在轿窗旁等待张道河吩咐。
“武乡百户所的兵已经离堡了,那屯堡成了一座空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