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军官和教导齐声高喊“安静”,旗军喧闹了一阵,渐渐平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瞪着迷茫而愤怒的双眼盯着马上的吴成,等着他说下去。
吴成微微点点头,侧头悄悄向绵正宇说道:“绵老叔,你之前不是问我军中设置教导有何用?如今我便给你打个样。”
说完,不等绵正宇回话,吴成策马向前,从怀里摸出一叠纸来,在马上挥舞着:“诸位兄弟!出发之前,我让杜先生寻了你们的家眷,替他们写下这些家书,如今咱们被困在此处、生死未料,我便在此读与你们听听!”
说着,吴成抽出一份家书展开,高声念道:“胡狗儿,俺是你婆娘!杜先生跟俺说了,过段时间会开个学堂,给咱们百户所到年纪的娃儿开蒙,咱家的猫儿也在其中,家里的事你莫管,好好的操训作战,莫辜负了百户大人一片恩情!”
吴成还在继续念着,那名名叫胡狗儿的旗军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想到家里的妻儿和如今的处境,以至于心神大乱。
吴成叹了口气,又抽出另一份家书来:“三哥,俺是你阿妹,娘说这次出征,你别忘了把祖传的镯子戴在手上,能保平安的,娘说咱爹和两个哥哥都战死了,家里就剩你一个男人,你可万万不能有事,此次征战回来,娘就托人给你说门亲事,岳总旗答应给你牵线作保,让你给咱们常家留个后.....”
那姓常的旗军眼眶通红,抓着火铳的手喀哧作响,下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却一直没说话,静静的听着吴成将家书念完。
吴成抬头扫过军阵,见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满意的点点头,抽出第三封家书来:“阿爹,俺和弟弟妹妹们挺好的,您不必挂心,今年家里分了田,夏收之后的余粮,杜先生说会全部分给俺们,家里饿不着,今夏翻耕,各村的老弱都安排了屯军和屯民帮忙,还发了种子耕牛和农具,您也不必操心,一心作战便是,弟弟妹妹俺会照顾好的,俺们在家等着你回来。”
有些人如胡狗儿那般痛哭出声,有些人垂着头暗暗沉思,有些人怒火中烧不停叫骂着“狗官、狗朝廷”,有些人满眼含泪、傻呆呆的站着,但每当吴成抽出一封家书念读时,这些旗军就会安静下来,仔细的聆听着吴成一封封家书诵念过去。
一百多名旗军和随征的屯军余丁,便是一百多封饱含情意的家书,吴成念得口干舌燥却一刻不停,太阳落了山,便让绵长鹤和毛孩打起火把继续诵念,念到最后声音也哽咽了、眼眶也红了、眼角也滑下泪来,这才抽出最后一封家书。
展开一看,却不由的愣了一下:“成哥,俺是岳家的姑娘,听说杜先生要为出征的将士们写家书,俺知道你家没人了,便自作主张央阿爹去求杜先生替俺写了这封家书,那护身符要放在心口,和尚说能保平安,俺爹和村子里的人都说你有神仙保佑,俺不晓得这些,只希望你能安全回来。”
吴成双颊有些微微发烫,盯着那封家书看了一会儿,不由苦笑一声:“这杜酒鬼,早知道我的事,还装得和第一次听说一般!”
吸了口气缓了缓心情,吴成抬起头来,目光一遍遍扫过旗军军阵,高高扬起那些家书挥舞着:“诸位兄弟都听清楚了?这些家书,是你们的家人对你们的殷殷期盼!是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刚刚有人问,我们到底为何而战!”吴成嘶哑着嗓子,却尽力把声量抬高,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大明视我等如草芥、朝廷弃我等如朽木、官绅宰杀我等如羔羊,难道我们要为他们送命?若是为了钱粮财物、名利富贵,咱们和那姓唐的、和那些假扮贼寇屠戮百姓的杂种又有何区别?”
吴成将手中的家书挥舞的哗啦作响,高声喊道:“我们到底该为何而战?今日我便告诉你们!我们是为了家人而战、为了百姓而战、为了更美好的生活而战!”
“父母生养你们、兄弟姐妹帮扶你们、妻儿子女供养你们,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只用专心操训作战,他们所求的,不过是和你们一起拥有更美好的生活、安安乐乐的活下去而已!”
“那些村民百姓,你们为他们主持公道,他们便箪食壶浆供你们吃喝,甚至像小庄子村和西山村等地那般集银造庙,让你们能有万世香火享用,他们所求的,也只不过是饿不着、冻不着,能有安居乐业的美好生活而已!”
“说回到你们头上,你们平日努力操训、今日奋力作战,归根结底,不也是为了拥有更美好的生活吗?”
“这就是我们征战的理由,不为大明、不为富贵权位、不为官绅贵胄,只为了美好的生活!”吴成振臂一呼:“故而若有人不让我们过上安宁美好的生活,就是我们的敌人,对付敌人,该当如何?”
“杀!”旗军齐声怒吼,一时声震九天,绵正宇眼中闪着光,一旁的黄锦面容严峻的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内兄,吴家的这是要.....”
“没错!”绵正宇干脆的点头承认了,眉间满是忧虑:“吴家崽子在走一条正道!正的不能再正的道!可也是这天下最难走、最险峻的一条道......”
吴成没注意绵正宇和黄锦的私下交谈,继续鼓动着:“张家这些年来是如何欺辱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