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恍然大悟,黄锦说得没错,少装火药确实能降低鸟铳炸膛的风险,但代价就是火铳的威力大大降低,东虏的死兵身着双层铁甲、面对明军的火铳射击却能往来冲突,跟明军铳手担心火铳炸膛而减少装药、把手里的神兵利器变成烧火棍不无关系。
吴成扫了一眼黄锦腰间束袋上挂着的一排排小竹筒,嘉靖年间的东南抗倭中,明军就已经开始以竹管定装火药,一般是每名火铳手发放一斤火药,用五十三根小竹管定装,配发的铅弹数量与竹管数量等同,铳手装填时不用计算火铳装药数量,直接取竹管内的火药装填就行。
戚继光对竹管定装药有详细的记载,吴成自然是照本宣科,给每个铳手都配备了竹管腰带,竹管之中都是三钱定装火药,让这些初次上阵的菜鸟也不会被填药数额困扰。
但东西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吴成万万没想到黄锦放着定装火药不用,却私自减少了一钱装药,以至于鸟铳的威力弱得让他咋舌。
看了眼有些尴尬的黄锦,吴成幽幽一叹,很明显,边军那些粗制滥造、频繁炸膛的火器给黄锦等人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他们都是有本事的老兵,对鸟铳训练和作战的各个环节都很熟悉,规制条目张口就来,但正因为熟悉、正因为有本事,他们才会小心翼翼,时时刻刻不自觉的“留一手”。
这支火铳队吴成寄予厚望,又怎能让黄锦把边军留下的心理阴影带到这支队伍里来呢?吴成从黄锦手中抢过那杆鸟铳,嘿嘿一笑:“黄叔,教我用铳如何?”
黄锦明显猜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发白,尴尬的笑着伸手来抢:“莫要玩笑,这些新铳危险着,打放几次之后没炸膛你再试不迟,出了事,我如何向内兄交差?”
吴成扭身一躲,示意毛孩去把木牌插上,回头笑道:“黄叔,今日我偏要试铳!你若不教,我便乱打乱放,若是伤了死了,便和绵老叔说是你的缘故!”
黄锦脸上一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摆摆手,领着吴成站定位置,正要开口说话,吴成却向远处正往土里插着木板的毛孩喊道:“八十步!毛孩!放远些!”
毛孩闻言,扛着木板吭哧吭哧的又跑了二十步,牢牢插进土里,随即飞快的逃开,吴成微微一笑,从黄锦手里接过搠杖,在他的指导下清理铳膛。
“施放鸟铳是有口诀的.....”黄锦一边指导一边解释着:“一洗铳、二下药、三送药实、四下铅子、五送铅子、六下纸、七送纸、八开火门、九下线药、十闭火门安火绳、十一听令开火门、照准贼人举发。”
吴成一边手忙脚乱的进行着流程,一边偷眼瞧着认真指导的黄锦,这口诀简单易记、黄锦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这样的老兵配上这样简单的口诀,本应把手中的鸟铳发挥无穷的威力,却生生被逼得将保命的武器变成烧火棍,实在是可悲可叹。
黄锦丝毫没有察觉吴成的小动作,一心放在教导他操纵鸟铳之上,见吴成拧开竹管将三钱火药尽数倒进铳管之中填实,脸色顿时一变,张了张嘴,却又生生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火绳枪装填麻烦,吴成又是初次操作,折腾了老半天才装填完毕,将枪托抵在肩上,闭着一只眼瞄准远处的木牌,黄锦见吴成这般“危险”的姿势,再也忍不住了,张嘴欲劝、上手便要夺铳,但吴成已经抢先一步扣动扳机。
铳口火光一闪、白雾喷涌,震耳欲聋的铳声让吴成双耳刺痛,鸟铳的后坐力震得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鸟铳差点脱了手。
那发铅弹高高越过木牌,在木牌后十余步外的田埂上打出几朵泥块,吓得田埂上围观的旗军和军眷们抱起看热闹的孩子就逃。
“再来!”吴成哈哈一笑,不等黄锦说话便重复起之前的操作,有了口诀的帮助,这次他装填的速度快上不少,黄锦只是偶尔指点一下,待吴成装填完毕抵肩瞄准,黄锦也不再劝说,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
火光乍现、白烟升腾,铅弹呼啸而出,却又一次脱了靶,在田梗上再一次炸起一片泥屑。
“再来!”吴成一声断喝,他的装填动作熟练不少,心中默念着口诀按部就班的操作着,几乎不用黄锦提醒指点,装填完毕便抵肩射击,而这一次迅雷一般的铅弹终于击中的木板,只见木板上炸出一朵木屑,随即猛地翻倒在地。
但吴成还没停止,将鸟铳瞄向附近的一棵树,一刻不停的装填、射击,连续不断的铳声响彻周边,让不少围观的妇孺不由自主的捂住耳朵,那棵大树被横飞的铅弹折磨得千疮百孔,几根枝桠生生被铅弹射断,只剩下一些树皮相连,半死不活的垂着。
吴成的射击速度越来越快,一口气将竹管腰带里的火药和铅弹全数射完,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陈老匠的手艺确实不错,这杆鸟铳称得上优良,射程能达到一百步左右,八十步可造成有效杀伤,五十步至六十步估摸着能穿透两层重甲,若是使用更加精良的火药颗粒、铳管的耐用抗爆能力再多加改进,使其能够承受更多的火药填装,威力和射程都能大大改进。
一旁的黄锦担忧的眼神变成了惊讶,见吴成停止射击把玩着火铳,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嘿,早听说陈老匠手艺好,果然名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