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堡距离吴成所在的屯村并不远,吴成和毛孩一路聊天说地,赶到屯堡之时天已大亮,看门的小卒知道两人是新百户的亲信,赔着笑把他们放进了堡中。
屯堡中却热闹的如同过年一般,满满当当全是人,吴成放眼望去,都是些青壮,不少人扛着木枪、提着腰刀盾牌,一堆又一堆的围着说话,叽叽喳喳的喧闹不停。
“妈呀,这得有千把人吧?赶集呢?”毛孩讶异的说道,左看右看,忽然抬手遥遥一指:“成哥,看,岳总旗在那!”
吴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见岳拱立在屯堡的西门城门垛口上,露着半个身子俯瞰堡内,伸着手指点着人。
绵正宇当了百户,自然得挑些亲信顶了百户所的基层军官的位子,岳拱当了总旗,吴成也领了个小旗的官职,这次绵正宇去沁州拜会千户大人,也是为了给他们敲定官位。
吴成赶忙和毛孩一起挤上城楼,正见岳拱点完人头转过身来,与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的何老头交代些什么,吴成赶忙凑了上去,岳拱瞥到二人,顿时一喜,迎了上来:“吴兄弟,你没和绵百户去沁州?怎的跑到屯堡来了?”
吴成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他知道绵正宇把自己卖给岳拱当女婿,自己未来的老丈人还一口一个兄弟喊着,也不知道以后叫习惯了还改不改得了口。
“到屯堡看看,准备让毛孩和何老头一起去武乡县城里买些东西......”干咳一声,吴成回了一句,瞥了眼堡中的青壮,问道:“岳总旗,怎么堡里多了这么多青壮?这是要办什么大事?”
岳拱却摆了摆手,呵呵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大事,都是百户所里的旗兵、屯兵和一些余丁、流民,咱们新官上任,百户所里的旗军总得点校操练一次,我先来看看情况,有缺额的便让屯兵、余丁和流民补上,你们旗的情况我清楚,所以没通知你们一起来,免得你们还要跑一趟,等绵百户回来后你们再一起来操练训诫便是。”
吴成眼前一亮,说道:“既然百户所里能战的青壮都在这里,为何今日不干脆先操练一番呢?也好看看咱们这个百户所的成色。”
岳拱眯着眼笑着,点了点头:“听老绵说,你爹给你留了本兵书,这是准备亲自上手试试了?也行,那就擂鼓整军,你也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挑到你的小旗里去。”
沉闷的战鼓咚咚咚的敲了起来,不一会儿鼓声便传遍了整个屯堡,旗军和屯兵熟悉战鼓的声响,赶忙跑向校场列队,而那些流民和余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越来越急促的鼓声,有人傻乎乎的愣在原地,有人跟在同村的旗军和屯兵屁股后边乱跑,有人一脸迷茫的乱走乱窜,搅得校场里头一片混乱。
三通鼓罢,校场之中依然是乱成一团,岳拱面上有些挂不住,摸着鼻子语气愠怒的喝令身旁的小旗官去维持秩序,小旗官提着鞭子凶神恶煞的冲进校场,拳打脚踢了好一阵才让一众青壮把队列好。
“没当过兵,不知道鼓声是什么意思.....”岳拱尴尬的解释了一句,问道:“吴兄弟,你想看他们操练些什么?”
吴成看到之前那波混乱的情况,心里已经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皱着眉说道:“岳总旗,既然大多都是没当过兵的青壮,别太难了,让他们向左转,走上三十步吧。”
岳拱点点头,手中令旗朝左边一挥,战鼓也随之敲响,但这次连大多旗军和屯兵都搞不清该做些什么,迷惑的面面相觑,气得岳拱和几名小旗官嘶哑着嗓子大吼:“朝左走!朝左走!走三十步!”
如此简单的指令,这些青壮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吴成亲眼看着好一些青壮乃至旗军听到指令,头也不回的转向右边就开始迈步向前走,直到被小旗几鞭抽在身上,赶回了军阵里。
“左右都分不清楚啊.....”吴成实在是吐槽无能,捂着脸不忍直视,而这时校场里的青壮们好不容易在小旗官的鞭子帮助下找到了方向,稀稀拉拉的走了起来,还没到十步,原本还算有个模样的军阵便乱成一团,所有人都乱哄哄的往前涌着。
“都是一些平头百姓,这些旗军也大多是刚选上来的,还没来得及教他们军鼓旗号.....”岳拱耸了耸肩:“其实教了也是白教,咱们这些卫军大多不识字,你看,不少人左右都分不清楚,哪里记得那么多复杂的军鼓旗号?上了战场传令都靠吼,全看领头的怎么行动。”
吴成有些疑惑,问道:“岳总旗,此话怎讲?”
岳拱嘿嘿一笑,回道:“简单啊,上战场领头的喊一声‘跟我冲’,大伙就一窝蜂冲上去,领头的死了或者逃了,咱们也赶紧跑,咱们卫军大多都是这般打仗的,别说咱们了,边军里头除了那些打老了仗的家丁精锐,大多也是这副德性,不过边军装备比咱们好,能用战车结阵,把步卒给框起来,有战车作为依托,步卒也不会乱跑了。”
“车营!”吴成立马就想起了戚继光在兵书中记录的车营,所谓的车营,实际上就是戚继光根据明军步卒素质低下、缺乏训练的特点,以战车当作城墙形成防御阵地,给军卒掩护和依托、能够充分发挥明军的火器优势,让他们不会丢在野地里面对敌军冲击直接就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