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世,山西以煤矿著称,煤老板天下闻名,出手阔绰、一掷千金,但总的来说,山西算是比较穷的省份。
如今的山西也差不多,发源自山西的晋商富可敌国,但山西却是个穷地方,多山,田地也不肥沃,出产不多,太平时节百姓辛劳一年也不过勉强糊口而已,如今天灾连连、兵祸不断,山西更是流民遍地、饿殍盈野。
吴成等人一路走来,可谓是惨不忍睹,官道两侧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瘦骨嶙峋、衣不蔽体的流民,或坐或卧,不知是死是活,也有不少扶老携幼的饥民百姓麻木的向着直隶京师的方向走着,汇成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河。
偶尔有大风吹散地上的积雪,雪下满满都是僵硬扭曲的尸体,被野狗啃得残缺不全,残肢拖得到处都是,很多肚子都被破开,内脏不知所踪。
一路上看不到一只动物鸟虫,树木全被砍倒,树皮、麦糠、麦秆、谷草全都成了流民的腹中之食,甚至有流民掘土和着雪吞入肚中充饥,肚子胀得如同孕妇一般,早上醒来再见到他,便已经腹破肠摧,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越往山西境内走,景象越是惨烈,有流民将死尸从积雪中扒出,如杀猪宰羊一般肢解取肉,就在路边架锅煮食。有妇女两腿冻烂无法行动,便趴在亡夫身旁,生生啃食他身上的皮肉维持性命。
流民们吃干净了人肉,连人骨也不放过,碾磨成粉活在雪里,做成雪饼吞下。
但他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还有无数的流民,既无可食之肉,又无割人之力,奄奄一息倒在路旁,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然后被野狗或流民分食。
路过一家荒村,流民的尸体如猪羊一般挂在挂钩上,不知从哪来的管家家奴,指挥屠夫挥着屠刀割肉售卖,流民为了一口人肉卖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到最后只能卖儿卖女、卖妻卖身。
表里河山,一幅活生生的地狱绘图。
但所有人似乎都习以为常,自天启年间起,哪年没有这般赤地千里、饿殍遍地的景象?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连吴成都有些麻木了,看着一个个倒伏于地的尸体、看着食人噬骨的景象,心里依旧堵得慌,但却再没有之前的恶心和不适。
反倒恐惧感更多些,他不是学历史出身,对明末的历史了解不多,但也听闻过那长达几十年的小冰河期,灾荒和战火将波及整个华夏大地,这一幕幕将会一次又一次的展现在他眼前,而他却束手无措.....
“这雪灾看起来比往年严重多了,流民多了不少.....”绵正宇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安慰道:“但冬天下了这么大场雪,今年这旱情应当会稍稍缓解些,总能收获些粮食。”
说完,自己却讪笑了自己一声,抬头看了看远处渐渐聚拢的乌云:“但这大雪也得停了才行啊!若是像往年那般连着下几个月,春耕夏耘都得耽误了。”
气氛愈发压抑,过了一阵岳拱才干咳一声,指了指身后:“那些事还远着先不说,后面跟着的这些流民,咱们到底怎么处置?”
吴成回头看去,无奈的摇了摇头。
从那间破屋开始,那几十个流民就跟上了他们,吴成等人也不忍心眼看着他们饿死,每天也分他们些食物,结果引来越来越多的流民,如今已经有一百多人跟着他们了。
这些流民给粮就吃,不给就饿着,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了上百里路,不离不弃。
“这些流民再这么跟下去,咱们在直隶买的粮食怕是撑不到返乡了.....”岳拱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咱们把口粮从每日两顿削到一顿,又削到每日一张饼子,现在每日都只发半张饼子,就是为了让他们自己离开,呵,结果还是一路跟着咱们,还越来越多了。”
吴成也回头看了看,人群之中发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怀中的婴儿都已经露出了白骨,顿时一阵沉默。
在山西这片连人肉都要靠抢的地狱里,跟着他们好歹还能分口吃的,这些流民怎么会放弃他们这根救命稻草?
绵正宇回头看了看那些流民,幽幽一叹:“就让他们跟着吧,隔两天给一次粮,咱们自己再省一点,坚持到回乡再说,至于他们能不能跟上,就看他们的命了......”
似乎是怕众人不同意,绵正宇又补充道:“咱们千户所里本来逃亡的军户就不少,这次大灾估计有不少抛荒的农户,武乡左近乡野当有不少无主田,这些流民跟着咱们回去,也不怕没地方安置。”
吴成自然是点头同意,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毛孩和绵长鹤:“煮饭发粮的时候注意点,别把咱们备的种粮给发了,山西这般大灾,咱们空有金银恐怕也没地方买种粮去了。”
“成哥放心,咱都盯着呢!”毛孩哈哈一笑,忽然伸手往天上一摸,抓住一片飘飞的雪花:“嘿,怎么又下起雪来了?”
层层叠叠的乌云将日光彻底遮蔽,天地一片昏暗,寒风一阵紧过一阵,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长空之中飘絮飞棉,连前路都渐渐看不清楚。
毛孩踉踉跄跄踩着积雪归来,手中的火把都被吹得只剩下火苗:“绵老大!远远瞧见一个破庙,我怕迷了道路没敢靠得太近,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