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正宇迈出军阵的那一刻,吴成便感觉到不好,赶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却被他一把甩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台前,高喊着“一人做事一人当”。
“哎呦!绵老大这是要作死吗?讲义气也不是这个时候讲的啊!”毛孩急得跺脚,绵长鹤也是心急如焚,闷着脑袋就往外冲,被一旁的同袍拦住:“莫急,看看再说!”
台上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呆了一呆,押着那名小旗和几名军卒的亲兵都不知所措的看向耿如杞,耿如杞则脸色难看的盯着绵正宇,一旁正得意洋洋看戏的管家也皱着眉打量着他。
“偷盗之事,乃小人一人所为!”绵正宇再次喊了起来,话语无比清晰:“巡抚大人,弟兄们三日没有开粮,实在饿得受不住了,才偷了些粮食填填肚子,小人甘愿受罚!损失多少,小人做牛做马都会照价赔偿!”
“你赔个屁!”管家抢上前来,指着绵正宇骂道:“你偷的是下蛋的老母鸡!鸡生蛋、蛋生鸡,无穷无尽、价值连城,你们这些穷酸丘八把命卖了都赔不起!”
说着,管家又指着军阵怒骂:“不开粮,你们去找兵部去啊?兵部不给,就乖乖饿着嘛!偷了咱家的东西还有理了?一辈子吃泔水,饿死活该!”
众军一阵骚动,耿如杞见状,赶忙走上前来:“管家何必与一个丘八动怒?待穿箭游营之后,本官亲自押他去与王员外道歉。”
管家却是阵阵冷笑,阴狠的盯着站得笔直的绵正宇,说道:“哼,这么讲义气的好汉子,怎能折辱?耿巡抚,开刀问斩吧!”
全军大哗,耿如杞也觉得此事实在过分,紧皱双眉说道:“管家,一点吃食,一只鸡而已,不至于吧?”
那管家头一仰,鼻孔朝天的威胁道:“耿巡抚,你知道尚书大人为了你们的事奔走了多少关系?酒宴上都吐了两三回!如今不过让你处置一个偷盗的丘八,你怎的这般推辞?好!你要庇护这个丘八,咱现在就回去禀告家主,咱们去尚书大人那评评理!”
耿如杞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扫了眼面黄肌瘦的军士和面有菜色的亲兵们,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无奈的叹了口气,喝道:“好!都依你!来人!将这小旗拖下去斩首!”
军中又是一阵大哗,这次连耿如杞的亲兵都面面相觑,犹犹豫豫的不愿动手。
“娘的,竟然要为了只鸡杀了绵老大?”毛孩慌了手脚,一脸不可置信。
“日他姥姥!哪有这般道理?哪有这般道理?”绵长鹤同样慌了手脚,只能不停的念叨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四周的军士都是愤愤不平,但也没人敢出头为绵正宇说话,如今这个时代,上下尊卑有别、人命贱如草絮,一省巡抚弄死个大头兵一家跟玩似的,甚至都不需要理由,平日里也没少杀人立威,众人虽是愤怒,却没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出头。
但吴成敢!他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被封建礼教、上下尊卑压弯膝盖,更何况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全靠着绵正宇一伙人照料才活了下来,如今若视而不见,他还算是个人吗?
吴成深吸一口气,挤出军阵,喊道:“为了只鸡要一个人的性命!这世间哪有这般道理?”
绵正宇见吴成钻出来,顿时一惊,赶忙喝止:“闭嘴!滚回去!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台上的耿如杞也眉间一皱,喝道:“下去!军令如山,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此喧闹?”
两人的话都不好听,但两人都在给吴成找台阶,免得吴成继续“胡言乱语”激怒了那个鼻孔比天高的管家,又枉送了一条人命。
但吴成完全豁出去了,继续喊道:“巡抚大人!咱们这五千人,自山西远道勤王,人人都是忠心朝廷的将士!可朝廷如何对我们的?先调通州、又调昌平、再调良乡,三日没有开粮!弟兄们饿的受不住了,才偷盗些残羹剩饭填填肚子,却因此要掉脑袋,耿大人,朝廷是要把我们都饿死吗?”
军中一阵哄然,有人带头,不少胆大的兵卒也混在军阵中嚷嚷起来,质问朝廷为何不开粮。
耿如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他理亏,只能喝道:“朝廷做事,尔这小小卫军如何能知?速速退下,否则本官便以喧闹军阵为由将你明正典刑!”
吴成冷冷一笑,他本来就是捡了条性命,又有何可惧?上前一步质问道:“巡抚大人,小人就问一句,朝廷今日会给咱们开粮吗?”
吴成看得清清楚楚,饿了三天,又绕着京师跑了一圈,军中早就怨气沸腾,如同堆积的火药,一个火星就能引爆,一场及时雨就能浇灭。
粮食就是火星,粮食就是及时雨,但耿如杞手里没有雨,只有火!
人家刀子都要挥到自己脖子上了,那就点把大火,大家一起烧死得了!
耿如杞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根本没法回答,只能咬着牙狠狠盯着吴成,但他越不说话,越坐实了今日又不开粮的事实,忍饥挨饿又受了一肚子气的军士们纷纷喧闹起来,不少人还用各种污言秽语怒骂朝廷狗官,骂得极为难听。
吴成却抬手示意大家冷静,冷笑一声,又添了把火:“巡抚大人,无粮便算了,朝廷今日是不是有准备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