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痛苦迷茫时总想归家。
自己也没法在京城立足,这个地方对于沈翎予来说也没有任何需要留下的意义。沈翎予就往南方走。自己以前的家在嘉兴,虽然身在不同的时代,但是也想看看几百年前的嘉兴。
沈翎予也没什么盘缠了,打点儿零工,去浣洗几日结点余钱便又是往前走。
亦或者帮酒楼做做小二,再得点月给,再往南方走。
年轻的女孩独自在外总是会都被欺凌,尤其还是如此美好的女子。
酒楼的大厨总是在自己洗碗时有意无意的摸自己的肩,浣洗坊的老板也总是摸着自己下巴的痣看着沈翎予。
每次当有这样的察觉之后沈翎予都会快些走人,有时连工钱也拿不到。
沈翎予此番没有之前的灵气了,她也知自此没有任何人能够保护她。以前在京城或是其他地方,都是因为曲婴跟聂岸的身份贵重,若现在只是一个一个平民,自当守拙。
她不止很多次的反复询问自己,若当初不是自己给聂岸提的很多见解,是否阁老便不会执着如斯?是不是不会因此丧命?
文改说了十几年,为何偏偏这年真正的实行变法?沈翎予不知,在这封建的王朝,在这场人间惨剧里面,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真正意义的文改到底是什么?让百姓富足自由是不是这个时代该考虑的事情?人人平等是不是本就不该存在?到底文改的原罪是什么?
自己是否该对聂老的死一查到底?聂老究竟是死于文改多与朝臣结党营私?还是动了谁人的利益?自己到底能不能冲破这团迷云?
乌云像是伸手就能触碰般黑压压的顶在头上,压的整个城都透不过气来。
自己苦寻了聂岸多日也无所获,甚至于连聂岸想去哪她也不知。曾往聂老的墓碑前寻找,只看到一块薄薄的墓碑,上面是聂岸的字儿。
虽然聂岸一直是个混不吝,但是他的字属实漂亮,聂阁老唯一对聂岸的要求就是把字写好“字是人的精气神”。
沈翎予现在也爱喝点小酒了。之前不懂,为何以前各样的诗人学者都爱喝酒,现在倒是有些懂了。在聂老跟前喝了两盅,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时间过得极快。
听闻曲婴去了大漠援军。曲婴是连马都上不去的,夫人还怀孕了,为何在这时节去投军?也许是为了早日立下军功,诞下子嗣,做好万全的准备来日名正言顺的做新皇吧。与我何干?沈翎予也不再想了。
聂岸仍旧没有一点消息。有人说他在学堂教书,有人说他在赌场厮混,也有人说聂岸早死。
一人走南,一人走西北,一人无所知。
以前的盘城小队三人自此天涯。
沈翎予看着南方还有聂老文改时候的影子,虽然聂老已故,但是这里的很多官吏都依着聂老的行事。
这里的孩童还是有书念。这里的书塾也比赌坊多。这里的官盐也比京城便宜些。这里显然更为富足,也更有好学之风。
这里的科举制度比之京城更为完善,这里的女子地位相较京城也更高。这里投军是光荣的选择,科举也是。
街上多的是读书人在谈论诗经,这里大家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朝政。没有人觉得有异样。
“这便是你想看到的盛世吗?”
沈翎予感叹于这里的美好,想起那个慈祥的老人。哪怕错认了也能教孩童念书。
那天,聂老在自己酒楼内的板书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个与自己只有一饭之缘的瘦弱老人,以前更多的事迹是从聂岸嘴里听到,现在更多的事迹是自己看到的。
沈翎予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跳出一个念头“传聂老之志”。
沈翎予有点害怕,怕自己做不好,怕完不成聂老的遗愿。自己也不敢承认,只见过一面的老人,正在改变自己的认知轨迹。也觉得自己此刻的无力,自己没有贵重的身份,仅仅是一个连温饱都无法解决的平民。
梦里,聂老又来了。
梦回酒楼。聂老坐下与沈翎予用了一顿饭。两人有说有笑的聊了一些对百姓对现在朝廷政策的见解,后来聂老要走了。“沈姑娘,跟你一起用饭老夫很是高兴!”“有人催我回去了。”
沈翎予不解,饭还未用完。聂老背对着自己,大步的往前走去。“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声音抑扬顿挫,孔武有力,像是能震破天际。他走进了一片黑暗的混沌里,如同沈翎予在他墓前那般的乌云压城。纵使沈翎予如何的喊叫与追赶也无济于事。
沈翎予醒来时泪流满面,怀里捏紧了聂家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