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拉回大牢，甚至于等不及聂岸问清楚，便小厮来报国舅抄了聂家。
聂岸连连往回赶，他还盼着替父亲清洗冤屈，早日回家，这一下，家都要被抄了。
父亲一生清廉，也只有自己一直花着父亲的俸禄，过着毫无忧愁的日子。
聂府灯火通明。下人们瑟瑟发抖的排在屋外。国舅领了人马在家翻箱倒柜。见聂岸回来，阴阳怪气的问道“我现在是叫你小阁老，还是叫你聂岸啊？”“你可真有胆识，不怕我们把你也抓起来一并与你那个毁我国根基的父亲流放！”
聂岸急气攻心，疯狂的让他们住手，“陛下没有下旨，你们凭什么要抄我家。我父亲还没有定罪，你们便这般急不可耐了吗？”“来，你把我抓起来，我们一起到陛下面前分辩分辩！”
伴随阁老半生的老书吏上来拉走聂岸。怕聂岸的性格再扯下去混不知还要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
聂岸一生顺遂，从没有遭遇过这样的灾祸。一时之间连背都打不直，回顾自己走前父亲的言语有什么端倪。沉默了许久开口“黄叔，究竟发生了什么”
黄叔跟了聂老半辈子。本来只是在书院教书，幸得阁老赏识，便进府做了书吏。“你父亲想彻查国舅的军需账目，这本是陛下授意之事，没想到国舅发出各类风言风语，污蔑阁老对陛下不忠。本来这些只是捕风捉影，但是你父亲……唉！”
“你父亲顶撞当今的陛下，说他莫不是与国舅一窝，同为食人税赋，却是吃人血肉！”
“陛下大怒。便下旨抄了家，下了狱”
“我朝不杀言官，聂老才留全一命，你定要在流放之时多多照顾聂老，有机会就……”
黄叔没有接着往下说，聂岸也是听懂一些。现在陛下正是气头上。黄叔让聂岸切不可这时去找晦气。
聂岸当然没听，当夜就在宫外叩门。宫门早已落锁，守卫也似乎知道聂岸今晚会来。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回复，不管聂岸如何分说，也是一脸冷漠。
曲婴出现在聂岸的身后，拉着聂岸回自己府上。
曲婴在此事上已经做了所有自己能尽的力，连瞎了眼的曲三都因此事频频回宫。陛下看着障目的曲三都不留任何情面道“那这王位我让聂阁老坐可好？”
轻飘飘的一句话，断了聂岸最后的幻想。一想到还在牢狱里受苦的父亲，聂岸心里苦不堪言。
此事甚难。十面埋伏。之前在阁老家商议的大臣重则官降三级，轻的罚扣俸禄。一时之间为求自保，谁都避而不见。
两日后，聂阁老就要被流放。
聂岸找了几个好手，埋伏在必经之地，流放的队伍一过，便要劫走阁老。
曲婴也知聂岸与父亲感情深重，偷偷的从二哥处偷来了流放名册与行军轨迹。却不知，二哥早已知晓。
曲婴与聂岸谋划这最后的决议。聂岸是第一次对于曲婴表达感谢，之前两个人都是谁也看不上谁。
最后定在官道隘劫人。
清晨，蒙蒙亮，虽然都到了立夏，但是依然感觉有点冷。流放的大多为老弱，在牢里关的久了，吃食的盐分太少，人便轻飘飘的没有力气。
流放的队伍走的很慢。聂岸等了半晌终于看见自己的小老头。聂岸想着“父亲，我博出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去流放。”
流放苦寒，又要做工，一半的人死在路上，剩下的人就剥了层皮，何况聂老这样的暮年。
聂岸一路等着流放的队伍，观察的父亲的一举一动，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走路的时候昂着脖子，甚至还是一副阁老的做派。
再有半个时辰便可到官道隘，天色也要入暮。聂岸不禁更是紧张起来。曲婴身在京城，看着天色也快到了计划实施的时候。也是一心祝愿聂岸能带走阁老。
虽然阁老顶撞陛下，但是阁老一生心血字字血书，自己也是亲历改革之辈，断不会被舅舅一叶障目。
曲三根曲婴同样紧张，只盼有好消息传来。鸟鸣过境，天降暴雨。
没有任何好消息，第二日鸡鸣之时只传来聂岸在官道隘被捕之事。
曲婴心里发怵，即刻派了人马去追上流放队伍，以聂阁老的身板，这样的锁链瞭铐，这样的赤脚前行，聂老撑不过三日。今日哪怕是背上劫了朝廷重犯的罪名，曲婴也担了。
曲婴派出去的人刚出城门便被曲二拦下，一路扭送至城外的阴冷小屋。日前也正是曲二通知了官府需要在官道隘设防。
官道隘两面环林，林边有溪，若在官道隘伏击抢人，顺河而走，便可甩开追兵。怎么看都是绝佳的抢人地点。
五日未到，阁老西归。
聂岸在狱，得此噩耗。
全城如同国丧。人们自觉的给自己的手臂缠上白布。
未有任何酒楼酒肆开业，也没有任何的秦楼楚馆卖唱。
学堂里传出的呜呜人大声的朗诵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有些去追赶流放的队伍。有些去宫门口跪着。更有些就在牌匾都掉下来的聂府门口。
大家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那日傍晚的祥云格外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