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姜云飞尚且年幼,这块圣骨是他一身的精气所在,失了这块骨,他很快就会死去。
他的父亲是姜家的一个旁支,早早的死了,母亲生下他之后也死了,他在姜家本就是一个无依无靠受尽欺凌冷眼的孩子,这块圣骨并没有给他带来命运的转机,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失了圣骨奄奄一息,疼得浑身抽搐,有人把他抱了起来,离开了姜家,然后随手一抛,像抛弃一块破布,将他丢进了乱葬岗的尸堆里。
月色寒凉,乱葬岗上鸦啼阵阵,野兽的叫声此起彼伏,它们都在等年幼的姜云飞断气,好就此饱餐一顿。
后来有人把他从尸堆里捡了回去,使用秘法为他重塑了一根骨,重新塑骨的疼痛比挖骨更甚十倍,救他的人说,熬过去了他就能活,熬不过去就只能死。
十天的熬炼,十天的生不如死,他熬过来了,看着窗外遥遥升起的太阳,姜云飞放声大哭。
救他的人说,他本已是死人,只是一口气吊着始终不肯咽下,自己能把他救活,但从此之后他也再与仙道无缘,只能修鬼道,方能继续活下去。
那人摸着他的头叹气,问他是否愿意拜自己为师?
五岁的姜云飞就地跪下,给那人磕了三个头,那人就成了他的师父。
师父是冥门首领,他就成了冥门少主,十年来刻苦修行韬光养晦,可无论他是刺客还是鬼修,都无法堂堂正正走在人前。
他听说,姜家小姐姜婵天生单一水灵根,天赋卓绝,得瑶台宗宗主,紫灵元君云霓青眼,收入门下,一跃成为瑶台宗少主,跻身少年天骄之列。
可在姜云飞的记忆里,姜婵是生来水木双灵根,修士的灵根乃是天生,一旦拔除就成为废体,如果一定要拔除一条灵根又要保证体质不废。
除非身具圣骨。
这天下有一种人,他们生来与众不同,是受天地大道赐福,受天道气运眷顾之人,这种人被称作天生至尊。
而他姜云飞本是天生至尊,却因为出身卑微而被族姐挖走圣骨,成全了姜婵的天骄之路,自己却沦为这副见不得光的模样。
姜云飞至今想不通,那个会偷偷给他带好吃的点心,拉他出门放风筝,在那个冰冷的家里唯一给过他一点温暖的表姐姜婵,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挖走圣骨,被丢弃在乱葬岗。
而她还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骨,甚至彻底忘了他。
从那个被挖骨的夜晚滋生出的恨,在心底徘徊多年,时间并未冲淡这种恨意,反而随着时日增加愈发浓厚。
姜婵拥有的一切原本该是他的,他是天生至尊,不该是一名见不得光的鬼修。
再见姜婵的时候,他甚至开心得想大笑,他终于可以亲手杀了她。
可他又不想让姜婵死得太痛快,他要折磨她,他要看着她被逼得发疯,她越痛苦,他就越痛快。
原本这场游戏进行的好好的,可现在姜婵不跑了,他很不满,很恼怒,可无论他再怎么用玉棋子去打她,她疼得浑身发抖,却依旧不动弹,只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她就那么半坐在地上,衣衫染血,青丝垂委,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依然空洞而麻木,明明是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偏偏又把背挺得很直,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姜云飞突然觉得很无趣,她这个样子,不害怕也不恐惧,毫无狩猎的趣味。
他在姜婵面前蹲了下来,再次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想了想,认真的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给我带的是什么点心吗?”
姜婵的眼珠缓缓的动了一下,答:“不记得。”
这具身体记忆有缺,很多事情她并不知道。
姜云飞彻底放弃了心里最后一点期冀,捏住她下巴的手缓缓下滑,落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纤细的,如天鹅一样的脖颈,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可以杀了她,杀了这个他恨了十年的人。
手掌缓缓收紧,可没有来的,姜云飞眼前再次闪现姜婵的眼睛,控着神行符被他拦住时那双惊疑不定的眼睛,虽然依然冰冷,却与幼年时在那间黑屋子里灯下那双冷漠得毫无感情的眼睛不同。
总觉得透露着一丝怪异的不寻常。
不管回想多少次,都觉得幼年时他看到的那双眼睛,冷漠得不像一个活人,仿佛是从一个很高的地方俯瞰一个蝼蚁,丝毫不会为蝼蚁生出一丝怜悯。
姜云飞再次皱眉,到底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总感觉这件事里透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怪异,
正当他凝眸沉思时,一道极亮的剑光从远方斩来,带着涛涛烈焰,几乎要撕裂空间,声势极其恐怖。
姜云飞脸色大变,抽身后退,即便退得已经够快,还是被余波撞上胸口,姜云飞如遭雷击,踉跄着倒飞出去,嘴角溢血,刚稳住身形,却骇然发现沾染在身上的淡黄色火焰居然透过身体直接灼烧他的灵魂,剧痛难忍。
这一剑的气势过于睥睨,直接将一座山斩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渊,淡黄色的火焰缭绕不止,烧得半边山崖迅速焦黑。
远处一道人影急速飞来,是个年轻的少年道士,手持一把巨型重剑,背后一对火焰形成的双翼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