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钟声一过,八月的第一天来到。
柯郁坐在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罕见的没有早早的休息。
遮光的黑色幕布全部都拉了起来,室外的月光悄悄的照着茶几的空间上,一个对讲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唯一能称得上陪伴的,是装着凉水的玻璃杯。
夜晚的潮湿和冷染上房间的地板,从脚心开始泛起的冰刺骨的窜到后背上。
她的身边躺着仰着肚子睡觉的卡卡,奶茶色渐变为白色的胸毛完全摊在她的手掌心中,轻软的揉搓着,狗子舒服的直哼哼。
塔塔和皮克西的体型已经不适合时刻都在房间内,她把它们放到了小农场里,寸步不离的小博美将人贴得紧紧的,生怕柯郁把它放到哪里,离开它。
算是这间偌大的屋子内,能给柯郁一些安慰的存在。
不愧是小狗,永远是主人的小宝贝。
墙上的钟表一分一秒的滴滴答答,将时间无限的拉长,也把空间的寂静逼到极致,在这中间,柯郁以一个放松的动作窝在沙发内。
1:39,室外响起了仿佛要把天都劈裂的雷声和闪电。
卡卡警惕的站了起来,汪汪的狂吠,四只脚死死扒住沙发,耳朵害怕的压了下来。
黑沉沉的天空中,先是一道亮光从头顶中间把云层分成鲜明的两片,紧接着,深紫色的雷带着幽蓝色的电光从不见尽头的一端狠狠的打在了覆盖大地的水面上。
天摇地动的轰鸣声瞬间炸裂。
无数的惊恐声开始争相出现,小区内出现了刺耳的尖叫声。
孩子在大哭,大人在咒骂,犬吠猫叫。
世界没有搭理居住者的心情,自顾自的在持续降下落雷。
柯郁走到了窗户前,向下望去。
金黄色的亮光快速的窜走在水面上,噼里啪啦,带着滋滋的直钻大脑的令人不适的高分贝。
在柯郁的记忆内,八月,是世界进入沉默的分界线,一切的生物被迫面对急剧变化的气候,开始了辛苦而漫长的进化。
所有的信号塔和电路在深夜中炸出火花,脱离人类社会的管控,大自然开始了自己的演变,以一个盛大的花火,证明地球,重新开始了生物的进程。
落雷持续了三个小时。
跳跃的火焰和久违的照亮黑夜的光一起,于洪水中起舞,柯郁架起了三脚架,把最先进的摄像机对准外面的光景,含着虔诚的敬意记录下一切。
也许重生到这个世界,唯一能称得上收获和感动的,就是能亲自见证地球生物更新迭代的时刻,以一个旁观者,以一个参与者,以一个被淘汰的物种的角度,看着这颗星球会如何选择新的主导者。
她拿起水杯,走到厨房内煮了一杯咖啡,然后披了一件羊绒外套,站在落地玻璃面前,看着雷电消去。
天空久违的澄澈起来,以往几乎要和水面连成一片的云层被蒸发。
苍穹之上重新挂起了点点星光。
北斗七星连成教科书内的形状,稳稳地指向北方,月亮圆圆的,被众星捧在中间,于濛濛的水雾中,好似遮掩面纱的佳人,盈盈笑着。
然后夜色褪去,淡淡的,淡淡的,天际出现混着白光的颜色。
天翻地覆的一晚过去,红日升起,暖橙色的光芒洒在水面上,尘埃亮晶晶的,仿若可爱活泼的小精灵在四处玩耍。
这幅许久未见的大自然的美景,竟然因世界末日而恬静。
柯郁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写下了对眼前景色的想法,写下了一个记录者的真实感受。
——也许,经历世界末日的,只有人类自身。
合起笔记本,柯郁去准备早餐,然后健身,等待九点钟的到来。
八月一日,注定是万物重新书写规则的一日。
九点一到,柯郁准时的站到了天台上,她没有戴着兜帽,伸出手接着天赐的恩泽——这场还未止歇的大雨。
与前几日的浑浊不同,今天的雨清澈了一些,落在手里也不再是沉甸甸的,清透的像是初秋的莹润。
也许也并非是错觉,气温确实降下来了。
这几日在天台上领取救济粮,每次柯郁都会做一个气温的记录,她拿着室外测温计,看着上面的数字。
一直保持着38度高温的桑拿房气候,眼下直降8度,成为了30度的样子。
持续适应在又热又湿的环境中,人体对于温度的感觉敏感起来,8度的变化就让人的皮肤感受到凉丝丝的刺激。
降雨量并未有明显的变化,只是那种灰蒙蒙的,眼前被沾着灰色的画笔图染的错觉消失,明亮鲜艳的世界清晰的映入眼球里。
整个地球都像是得到了净化。
人渐渐多了起来,昨夜被惊吓到的人们没有睡好,脸上黑眼圈和眼袋一起诉说着提心吊胆的遭遇。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吓死人了,我妈心脏病差点犯了。”
“好多狗叫了,我都不知道我们小区养了这么多的狗。”
“那我们今天还能跟着物业的人出去找物资吗?”
“他们不是昨天发了排队表吗?周六日才到我们七号楼,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