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罗小四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肮脏不堪的老鼠。
身上长满了黑褐色的毛,四条小细腿支撑着一个肥大的肚子,而那条长而细的尾巴,正在他那一对绿豆似的小眼睛前无可奈何的舞动着。
“我出了什么事儿了?”
罗小四想。
这可不是梦,他的房间虽是小了些,可的确是普通人住的房间,他仍然安静的躺在四堵熟悉的墙壁中。
正面的墙上挂着一件本泽 马球衣。
前年春天罗小四梭哈了场皇马,本泽马读秒绝杀,所以买了他的球衣。
但最近两年罗小四一直输,黑的厉害。
前几天父母只能给这房子卖了,还清了他的高额赌债,这里面有亲友的,银行的,还有高利贷。
如你所知,赌徒在债务的高压下都是痛不欲生,罗小四参赌的这些年里已经痛不欲生了很多次,但最终都由父母买单,让他重获新生。
我们国家的父母可能是全世界最好的父母,他们往往有着对孩子无微不至的关爱,无论是好孩子还是熊孩子,这关爱可以心里憔悴也可以砸锅卖铁。
罗小四的眼睛又朝窗口望去,天空很阴暗,可以听到雨点敲打在窗槛上的声音。
这时他的心情也从重获新生的喜悦变得忧郁了。
罗小四还想再睡一会儿,想把这一切晦气事统统忘掉,这时传来了轻轻的一下叩门声。
“小四,快起来吧,新房主再有一个小时就要来收房了。”
这是他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非常温和的声音。
罗小四回答了句:“好的,我这就起床。”
听到自己的回答声他不免大吃一惊,他的胡须一翘一翘的,从尖嘴里发出的是叽叽喳喳的尖叫声。
声音很低,母亲显然是听不清楚的,于是她又问道:“你怎么啦?”
罗小四说没事,我马上就好。
他把声音发的很清晰,说完一个字过一会儿才说另一个字,竭力使他的声音显得正常。
这时他妹妹也用轻轻的悲哀的声音问:“哥,你不舒服吗?开门呀!”
可是罗小四并不想开门,所以暗自庆幸由于自己每天夜里赌球,早已养成了夜里锁门的习惯。
几分钟后,父亲用拳头猛烈的砸着门吼道:“你快特码出来!”
父亲是个老兵,参加南疆战斗时被炮弹震坏了耳朵,后来他的嗓门就变的大得很。
罗小四是很怕父亲的,于是他赶紧跳下来了床,由于是四脚着地,减震和平衡感都是前所未有的好,接着他前爪一身子一跃,便打开了门。
随之而来是母亲一脸惊愕,父亲恶狠狠的捏紧拳头,而妹妹登时就被吓晕了,她从小就特别害怕老鼠。
和新房主交接完毕后,他们还是带着罗小四一起搬去了新家,那个在郊区租的老旧小两室,他们觉得一家人在一起就好,虽然罗小四变成了老鼠可他还是家里的一员,父母甚至认为这是件好事,罗小四变成了老鼠,他便不会再赌。
母亲是个三甲医院的急诊科医生,她们这行对于不幸走了的病人从不说没救活而是说他自己不想活了,人的潜力和求生欲是极强的,除非自己想放弃,否则便会有极大的希望。
对于罗小四,母亲认为他总有一天会放弃赌博这个邪恶的东西重新好好生活。
而父亲是第一批穿大五叶的侦察兵骨干,有一次他们出去了八个人一个都没回来,上面都给记了功,可两个月后他却回来了,还顺带回来三个投诚的鬼子。后来他专业回来干刑侦,无数惯犯,死硬分子,变态杀人狂在他面前都老实的撂了。所以父亲坚定的认为那些鬼子兵和变态都能被感化了,罗小四也是不在话下的。
但这些都是父母的一厢情愿,赌博是比危重病人和鬼子更难缠的,他们对罗小四无数次的救赎,换回的却是他的变本加厉,所以他们觉得罗小四变成老鼠未尝不是件好事儿,不赌了便是最大的好事,不赌了便是最大的好事。
搬家的时候,妹妹找了个纸盒,有在里面铺上不少棉絮,这才把罗小四轻轻的放了进去,她还给纸盒挖了个洞,怕罗小四憋死。
妹妹是个音乐系小女孩儿,半年前她的钢琴被罗小四偷着卖了,但她总会回忆起小时候的哥哥,带她抓蜻蜓请她吃冰棍,哥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想着她。
今天她也回忆到这些便不再怕罗小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