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贝尔两腿像灌了铅似的杵在寝殿大门前,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门对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一位被小叔子篡取了儿子爵位的母亲会如何辱骂他都不为过。
他虽然没有母亲,但也见识过其他家庭的母爱,女本柔弱,为母则刚,伊丽莎白夫人有充分理由为了儿子拼命,而他决不能让他们母子二人有任何闪失。
在推门进去前,罗贝尔先打了半天的腹稿。
“夫人,您也不想孩子被我……不行,这太流氓了。”
“夫人,我奉公爵大人之命,前来……不行,显得仗势欺人,得再温和点。”
“那,夫人,我是教皇亲自任命的维也纳总主教,请相信我,我一定在公爵面前保证您和您孩子的人身安全……”
“我会担任您孩子的家庭教师,您也会得到的妥善保护。不行,这样听起来像软禁,虽然本来就是……”
罗贝尔对着大门喃喃自语。
殊不知他的每一句话都被伊丽莎白的仆人隔着门听得清清楚楚。
仆人蹑手蹑脚地赶回伊丽莎白的床边,悄声转达了罗贝尔的话。
“是么。”伊丽莎白垂下眼帘,“弗雷德里克那坏东西果然要抢走我的拉迪斯劳斯……那罗贝尔是什么人,怎么当上的维也纳主教?”
仆人将自己不久前才打听到的情报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她。
“这么说来,还算是位有能力、作风正派的年轻人,把小拉迪斯劳斯交给他也不会教坏。”伊丽莎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捏了捏一旁的拉迪斯劳斯的脸蛋,“乖,想不想认识一个会教你读书写字的大哥哥?”
拉迪斯劳斯天真无邪的眼神中流露出好奇:“嗯!”
“妈妈没本事,没有保护好你。”伊丽莎白抚摸着他柔软泛黄的短发,“以后就要由那个大哥哥保护你了,但愿他公正并善良,愿上帝保佑你,我的儿子。”
她从床头柜取出一个金雕玉镂的方木盒,郑重地放在仆人手中:“这是我这些年变卖后仅剩的嫁妆,大概值一千弗洛林。拜托你照顾好我的儿子,千万不要让他被奸人所害。”
仆人惶恐地跪在地上,接过了方木盒。
“还有这个,孩子。”伊丽莎白把床头柜推开,露出后面的隐秘隔层,掀开盖子,一枚典雅庄重、上面雕刻着双头鹰纹徽的胸针静静躺在隔层之中。
“这是你父亲当年留下的,只要有这个胸针,你就仍是波西米亚和匈牙利的国王。哪怕为了保存家族的宣称,弗雷德里克也不会伤害你,相反,他还会不遗余力地保护你。”
七岁的拉迪斯劳斯懵懵懂懂地让母亲将胸针戴在他的丝质衬衣上。
做完了这一切,伊丽莎白如释重负,七年来对抗弗雷德里克的压力消散无踪。能让人解脱的不止有成功,还有彻底的失败。
“去吧,请那位总主教进来。”
同一时刻,罗贝尔还在紧张地自言自语:“母亲最重视孩子,不能过多提及孩子的事,要把我和公爵做切割,降低对方的警惕心理。”
“呱嗒。”
寝殿的大门骤然打开,罗贝尔浑身一震。
仆人提着油灯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主教大人,夫人请您入室详谈。”
弗雷德里克手提着烛台,端详着面前这幅奥地利的全境地图。
从阿尔萨斯洛林的山脉,到瑞士的崇山峻岭,再到奥地利的群峦叠嶂,哈布斯堡家族的疆土正如阿尔卑斯群山一般连绵不断。
就连匈牙利和波西米亚在这张地图上也涂着奥地利的白色,哈布斯堡家族一直视这两个王国为自家的固有领土,如今的分裂只不过是暂时失去,早晚会夺回来。
当然,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别说骁勇善战的匈牙利人,就是波西米亚,奥地利如今单打独斗也不一定是对手。
对弗雷德里克而言,当务之急还是统合国内贵族势力,整合各条商贸通道,和威尼斯人进一步修缮友好,再分出一部分精力修复与教廷和那不勒斯人的关系,给他的征服梦想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他曾经向阿拉贡和那不勒斯的共主国王阿方索提出过婚约,虽然由于当时的特殊情况被阿方索虐待了使者,但他求婚的决心依然没有改变。
神圣罗马境内各国贵族间的亲缘关系宛如一张盘根错节的巨大蛛网,与其死乞白赖地跟国内贵族攀关系,还不如向外找一个强有力的盟友。
其实新上台的波兰国王卡齐米日四世和如今仍深陷百年战争的法王查理七世都是很好的选择,可惜这两位大爷估计都看不上德意志的土包子——甚至同为德意志土包子的维特尔斯巴赫家族都看不起他。
万一实在不行……其实勃兰登堡的霍亨索伦和萨克森的韦廷家族也不错。
至少这二者都是选帝侯爵家族,虽然国力有限,但至少能给他登基神罗皇帝增添不小的助力。
“报——”
厅堂外传来传令兵的呼声。
“进来。”
“是,公爵大人!”
传令兵推门而入,将一封封函样式独特的书信递给了弗雷德里克。
后者眼神一凝,他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