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时?”
晏归辞想到角落里的黑脸猴子,没有再搭理林洛,起身对冰棺里的辛守,比出个噤声的手势。
辛守了然,连呼吸一同屏住。
晏归辞重新俯下身,沿着冰棺的棱角线,细细听去。
“你倒是冷静。”林洛看着他的背影,生出些羡慕来,“因为生活在阳光温暖的家庭中,所以有足够的自信面对困难,在绝境中从容不迫吗?”
晏归辞扭头,难得分出一缕视线在他脸上。
林洛指着那口冰棺,“其实,这也不算亏待辛小姐。这口冰棺,可是虞姬娘娘的嫁妆,耗费祖师爷半生心血,才打造出来的东西。”
他见晏归辞掏出一把小刀,沿着冰面在刻着些什么,不满地问道:“你就不好奇这个故事吗?那个外国人,厉先生、厉时,他可是感兴趣得很。他还要给我一个亿,买下这口冰棺。”
林洛见晏归辞依旧自顾自忙着,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做一回事。
他心底不禁滋生出怨怼之气来,呸一口嘴里的血沫子,讥讽道:“他应该是想要送给意中人吧,一个亿可不少,低得上半个山庄的抛售价。晏先生,您这么聪明,知不知道,他的心上人,就是辛小姐……”
晏归辞握刀的手,微微一顿,刻出细小的岔痕。
他扭过头,冲着林洛,莫名笑了笑。
冰棺内的水流声愈发响亮,像是奔腾不息的洪流,汇聚成瀑布,高高垂落。
辛守被这振聋发聩的声响,惊得耳朵嗡嗡发痒,她认为这只是在低温下,出现的听力错觉。
她必须保持冷静。
不过,她好冷,不知道是不是眼睫挂满冰晶的原因,眼皮沉得她想合上。
太冷了。
她裸露在外的脸、脖颈、小臂、小腿、脚丫,无处不冷。
她看见身上的皮肤都变了颜色,流动的血管变得又青又紫,微微凸起,像是整个人就要因为内外温差爆裂开一样。
这是她体验到的,又一种新奇死法。
辛守复苏后的人生,一直苛难不断,小伤频繁,大伤常见。
她神情恍惚间,甚至觉得,这就是辛满满留在她体内的夙愿。
毕竟辛满满一直追求的,就是极致的濒死感。
天知道,她已经是第多少次在垂死挣扎。
辛守想要动一动,想要维持住体温,才刚抬手,就感觉冰棺晃动一下。
她吓得不敢再动。
晏归辞的脸露出来,轻轻抚向棺材盖,安慰地笑道:“没关系,一点儿小变故。”
确实是一点小变故。
林洛刚才靠坐的墙壁,只留下一片西瓜大小的红色冰渣,他人却不见了。
辛守努力掀开眼皮,想告诉他,她还能忍一忍,一张嘴才发现嘴唇哆嗦个不停,根本吐不出完整的音来。
她勉强扯起嘴角,挤出一抹艰难又苦涩的笑。
晏归辞回以浅笑,他云淡风轻地隔着透明的棺材盖,承诺道:“很快,再撑一下就好。”
辛守努力又缓慢地眨眨眼,看见他的身影,再次从视线中消失。
晏归辞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水流速度又在由快变缓,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准备。
他手里的小刀,沾着林洛温热的血,将冰棺内,液体流动的所有路径刻画出来,最终在冰棺侧壁,距离地面六十公分的位置,找到机关交汇的枢纽区。
“古锁。”
他目光一沉,看向一旁黏在冰棺上的林洛。
林洛被自己流出来的血,牢实地粘在冰棺侧面,如果不是他的身体在不停打着寒战,当真就跟一张贴画无疑。
晏归辞:“若是冰棺遭毁,你只剩陪葬的结局。”
“无所谓。”林洛颤抖着嘴唇,笑得很得意,“发现了吧。奋力奔跑的尽头,不是出口,而是死路。哈哈哈哈哈!好不好笑?你是不可能打开这把枷锁的。我都说了,那是祖师爷留给虞姬娘娘的嫁妆。”
辛守这会儿,隐约能在宾馆内听见林洛的声音,先前她是听不见的。
这冰棺隔音效果很好,晏归辞大吼出来的声音,都是微弱的,她这会却能清晰听见林洛的声音。
她举起手,敲敲冰棺盖,哆哆嗦嗦的,没有多少力气。
但晏归辞还是一地时间发现了。
他探起身来,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辛守。”
“林洛是不是换过位置?他现在是不是在棺材附近,我能听见他的声音。”
晏归辞只能看见她嘴唇微启,嗫嚅着,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凑近棺材盖,愈加仔细地倾听,确实没有声音,从她嘴唇微张合的幅度分析,也只能发出轻微的气喘。
但是辛守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在声如洪钟地讲话,只是晏归辞表情怪怪的,难道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又听到林洛在笑,还听到他说——
“辛小姐身下躺着的,就是我们的虞姬娘娘。”
“你们口中的渔家女,她才不是什么渔家女,她乃虺封驭兽门的嫡长女。”
“承宗帝在虺封屠杀御兽门全族,唯一逃过一劫的,只剩御兽门新任族长,那位赘婿,凌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