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燕国地牢。
阮桃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头发散乱,虱子与跳蚤齐飞。雪白的肌肤烂作一团淤泥,腥味与腐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突然,地牢的铁门被打开,狱卒的暴喝刺入阮桃的耳膜。
“死疯子,吃完了赶紧上路!”
狱卒很不耐烦地把土碗递进去,碗里的汤饭洒了一地,溢出的馊臭味熏得他直挥手。
阮桃看了眼地上的残羹冷炙,不屑一顾。
从前,她贵为燕国皇后,位高权重,锦衣玉食,就连吃饭也要帝君亲手一勺一勺地喂。
哪里吃过这种残羹冷炙?
事实是,她已经饿了三天,实在没力气爬起来吃而已。
“等这个女疯子被砍了头,晚上咱哥俩就能去喝酒了。”狱卒瞥了阮桃一眼,开始与外面的看守搭话。
“那当然行,不过怎么突然就要行刑?不是说的下个月吗?”
“你没听说吗?新皇后的生辰就在下个月,帝君是怕到时候处死这些犯人脏了那个好日子……”
箫翊新立了皇后?
阮桃心里咯噔一下,拖着烂成稀泥一般的身躯,猛地从地上撑起。
“你们在说什么!哪里有新皇后,我才是皇后!”
狱卒对着她啐了一口,不耐烦道:“疯子,你以为你还是大燕国皇后吗?实话告诉你,帝君早就另立皇后了,现在林皇后才是帝君心尖上的人。”
林皇后?林婉媚!
他怎么能娶林婉媚!
他怎么能娶她的丫鬟做皇后?
阮桃的身体像被生生撕裂成了两半,一群小虫子从她心口的裂缝处钻出,咬得她浑身乱颤,像被车轮碾过一遍又一遍。
她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腹中积郁的悔恨翻江倒海,最终化作地上的一团猩红。
午时,阮桃被押往刑场。
周国的刑场设在皇宫的正午门,用一圈白森森的箭头围起,显得阴森恐怖。刑场上设有雅座,包厢,供贵族赏乐。
此时,阮桃正匍匐在地上盯着正上座上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
他穿着一件黑色龙纹长袍,一如既往的威严,他也盯着她,只不过眼神里早已没有了爱意。
林婉媚就坐在他旁边,头戴凤冠,表情得意,曾经做她丫鬟时的胆怯早已荡然无存。
若仔细看,定能从她脸上辨出与阮桃的几分相似之处,不过她羞于承认,用浓妆艳抹来欲盖弥彰。
阮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下嘴唇上鲜血淋漓。
三年前,这个与她长相相似的丫鬟处心积虑地来到她身边,说是要帮助她摆脱箫翊,现在却鸠夺鹊巢,抢占了她的一切。
夺夫之恨,不共戴天。阮桃很想冲过去扇她几巴掌,怒斥她的所作所为。但现实她却无能为力。
阮桃知道这不能全怪林婉媚,毕竟是她亲手把最爱她的男人往外面推的。
是她在新婚之夜把贵为皇帝的箫翊赶到偏房;是她为了避宠推荐了自己的丫鬟;是她为求休书自残,让一国之君下跪求她……
而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阮桃偏头,把目光投向坐在雅座上的萧谨卿。
他仍是一袭白衣,出尘不染,清冷的眉宇间系着一条细长的白玉抹额,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阮桃觉得他至少应该扭头看她一眼吧,毕竟她喜欢了他十年,为他负了一国之君,就差把自己剥干净装进玉盘里献给他了。
可是,到头来他还是没有看她一眼。
看吧,她薄情,有人比她更薄情。
所有的怒火顺着脊梁烧到了阮桃的天灵盖,她不聪明的大脑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一切。
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如果,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她绝对不会辜负箫翊,也绝不会将这个深爱她的男人推给任何人。
她要千倍、万倍地把所有的爱偿还给他,无论有多么困难,她都要和他在一起,永远永远。
阮桃的眼里流出了悔恨的泪水,她朝箫翊扯出了最后一个微笑。他肃穆的面容在她眼里越来越模糊,像一滴墨在水里晕开……
如同被一个黑洞吸入,眼前一片漆黑。脑袋昏昏沉沉,耳边传来细碎的说话声,阮桃像被鬼压床似的,怎么也醒不来。
终于睁开眼睛,四周的环境惊得她说不出话来。
大红色的帷幔,奢华昂贵的装饰,眼前的一切事物都与她记忆中的末央宫的陈设重叠。
阮桃难以置信地摸索下床,在铜镜前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脸,白嫩的小脸被拍得粉红,透着如同新婚少妇一般的羞涩。
真的,这是真的!
她重生了!
正在她欣喜若狂时,一个宫女急急忙忙跪在她身边道:“皇后娘娘,太皇太后急宣您去德昭宫。”
阮桃愣了一下,随即道:“好的,我马上就去。”
她有些诧异,这么晚了太皇太后找她做什么?
阮桃记得前世箫翊娶她时,太皇太后是极力反对的,因为她早已为箫翊物色好皇后人选——她的外孙女朱莲莲。
朱莲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