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匆匆赶来,安慰她,让她好好养身体,今年就在医院过个年,反正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能一起过年。
女孩儿的父母也来看她,她觉得不好意思,大过年的,出了这么晦气的事。
距离除夕还剩三天的时候,她被一阵阵冷风吹醒,慢吞吞的想爬起来。腰椎传来锥心的疼痛,她又重重的跌回病床上。
孙子虽然没告诉她,但她知道,或许她的腰出了严重的问题。
女孩前天突然接到领导电话,临时加班。临走前,说好了今天晚上会过来陪她,她心里宽慰,想着孙子好福气,找了这么个体贴的女孩儿。
中午的时候,孙子队上突然要求归队,说是一栋写字楼突发火灾,楼里还有几名被困群众。
孙子急匆匆地走了。
她心里忽然生出不安,转而又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大过年的,真晦气......
窗外夹杂着雪片的风还刮的生猛,她费劲的按响呼叫器,让护士把窗关上。
飘飞的大雪掩盖住远处爆炸传来的火光,关上的窗子没敢让她听见隐约而骇人的声响。她睡前在心里祈祷,希望孙子未来家庭美满,儿孙绕膝。
......
孙子这几天没来看她了,那个女孩儿那天也没来。
今天晚上就是除夕了,吃过午饭,实在闲的无聊,就给孙子在的单位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那头先是没吭声,而后传来哽咽。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笨着嘴安慰那头接电话的年轻消防员。后来那边说了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天塌了。心电仪短促刺耳的尖叫招来急冲冲的一群护士,她被推进手术室。
突发脑梗,她恍惚间看见医院里蓝色的窗帘,心底是无限的悲怆。
除夕夜,她是在抢救室里过的,第二天的春节格外萧条。医院里没有一家人做好热乎乎的饭菜,就连女孩儿也没来。
女孩儿也没能从爆炸中幸存下来。
她悲怆的听着其他病房里的欢声笑语,搞不明白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
明明过完年,她的孙子就能成家了啊?
儿子已经先走了,为什么还要急着收走孙子呢?
她不明白......
她觉得有些累,她觉得她只是睡着了,做了个可怕的梦,梦外,孙子马上就要结婚了,说不定,那个乖巧的女孩正笑盈盈的坐在她床边,给她削着喜庆的红苹果。
闭上眼睛,从梦里醒来就好了......
那是个惨白的冬天,鹅毛般的大雪不断地簌簌落下,被人毫不在意地踩得支离破碎,再融进脏污地雪地里,就像两个个微不足道的、支离破碎的家庭,渺小而平静,顶多在电视或手机上,成了一晃而过地新闻,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
她在浑浑噩噩中醒来,就看见空了的房子,可她忘了孙子的死亡,忘了自己已经走了。只是记得今天买好了鱼,因为明天,那个乖巧的女孩儿和孙子要来,女孩儿喜欢吃鱼,女孩儿要和自己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孙子结婚了……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已经记不清太多的事。
她好像不太记得什么,但又好像还记得什么。她出不去这间房子,可她每次都会忘记自己出不去,只是隐约间好像记得,不要走出这间房子,因为出去过后,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从那以后,她就每天做好一桌子饭,等着孙子幸福的牵着一个女孩儿的手,走过葱郁地小松林,踏过干净的新雪,轻轻敲响她的家门。
因为今天女孩会到她家吃饭,过几天春节过后,她孙子就要和这个女孩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