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便再心慌,周渔也不敢超过母亲抢先进书房。
那样太明显,太显得心虚,何况他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那把白色竹叶油纸伞靠在书架后,或许一晃身的功夫母亲看不见也未可知。
想到这,他背着双手缓缓站在门外,止步不前。
周夫人走进书房后,边走边打量,“听管家说,你这几日都呆在书房,有时晚上也宿在此处,可有此事?”
“母亲……”又是管家,周渔一听就直皱眉。
“我不要你说,宁棋?”见周渔犹豫,周夫人的声音明显冷了许多。
作为周家二公子周渔自幼一块长大的伴读,伴玩,宁棋实在非常清楚周夫人外柔内刚的性子,她的眼里可容不下一粒沙子。
深深作了个揖,他佯装平静回道,“回夫人的话,这几日公子一直在书房苦读。”
“真是苦读吗?”周夫人转身看着立在门外罚站的两人,“既是苦读,为何又屡屡打发你出府,你是寻人还是寻什么去了?”
好了,原来全府人都知道了!
宁棋低垂着脑袋,斜瞧向身旁的周渔,二公子,你自求多福吧。
“回夫人,二公子是,是着小的打听江府的事情,他听说江司业不在府上,他担心司业。”
“真是如此吗,渔儿?”周夫人此时已经走到书房底部。
书案右边的书架后面,就靠着那把油纸伞。
周渔深吸了一口气,“母亲,我的确很担心老师,听说他已有几日未回府了,昨日家中还遭遇飞贼。”
周夫人在书案后坐下。
“江府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才从江府回来,对于昨晚的事江夫人只字未提,看起来其中必有隐情,她并不想被外人知晓。”
只字未提?
周渔有些吃惊地看着周夫人,“江夫人不是一直与母亲交好吗?明明江司业不在府内,又不在国子监,她怎么能只字不提呢?!”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周夫人一眼扫过书案上的放的几本诗集,“两日后就要放榜,你可有把握?”
“我……”想到吴名的预言,周渔就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孩儿不知。”
“为何不知道?”
说话间,周夫人的余光突然扫到书架后的一抹白色,她转头看去,竟像是一把油纸伞靠在书架边。
这几日都没有下雨,怎么书房的角落里会收着一把伞。而且这把伞看上去极眼生,不像是府里的东西,想到这,她起身走过去。
周渔见到母亲竟然发现了伞,一颗心顿时提得老高,下意识就高声回道,“因为孩儿情愿看书,也不愿多想。”
此时,周夫人已将伞握在手里撑开转了一圈——这把伞绝不是出自周府。
首先,制作伞骨架的竹子用的是老竹,老竹做伞骨架太脆,但价格低廉。
其次是伞布,这把伞一看就是普通的油纸。
而周府油纸伞的伞布,用的全都是最好的油纸,陕西产的郧皮纸。这种油纸韧性好,既轻便又结实,常因供不应求,而一纸难得。
最后就是油纸伞的桐油,它是伞的“灵魂”,也是油纸伞寿命的保证之一。
而眼下她手里这把,上的不过就是普通的桐油,稍养不好,伞用上两三年就会坏。
她又细细端详伞面上栩栩如生的竹叶,白伞绿竹,倒是清雅,只是为何要藏在书架后面呢?
“渔儿,”周夫人收了伞将它放在书案上,“你过来,宁棋退下,在外面守着。”
“是。”宁棋在心中大呼万岁,终于没他什么事了。在后面轻轻推了一把周渔的后背,周渔不妨被他推进房里,宁棋则乘机在外面把书房的门关上。
“说吧,这伞的主人是谁?”周夫人紧盯着自已的儿子,“那姑娘叫什么名字,你们见过几次?”
“今日娘只想听你说一句实话,渔儿,你莫要骗我。”
她的声音虽轻,但听在周渔耳中简直比大声呵斥还要可怕。
母亲的脾气整个周府都知道。
平时里菩萨心肠,最看不得谁受气,哪怕是府里的丫头小子,但凡有半点委屈,都能找她主持公道。
但要是谁敢当她的面偷奸耍滑,玩小聪明,母亲则会轻飘飘一句“送走”,就断了那人此后在周府的所有念想。
是以,府里的丫头婆子们都爱她敬她。就连牙婆在外面买丫头,一说是去西洲城周府的,竟都是主动要签卖身契,抢着要来周府。
只因为碰到一个既明事理,又讲公道的主子太难太难。
“母亲……”周渔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不敢抬头看自已的母亲,“伞的事并非你的那样。”
“好,”周夫人的声音越发温柔,“母亲信你,你细细说与我听。”
……
马车在“